“这都是我听村里老一辈讲的。”女孩边说边把收集起来的物品装到一个小包里“很多年以前,村里嫁来一个外地的女人,叫柳静兰,她长得很漂亮,一点也不像村里的人。皮肤很白很嫩,夏天走在玉米地里,白花花的胳膊在一片绿色的玉米叶中泛着光,她还穿好看的旗袍,不像村里的女人一年到头一件粗麻布做的衣服,缝缝补补的从年头穿到年尾,说话也是温声细语,村里的老人说她就像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千金。这里的女人历来都是要伺候丈夫的,农活也要干,生不出儿子还会被人唾骂,被丈夫打骂也是家家都有的事,可是她的丈夫不一样,他宠着柳静兰,柳静兰不用下地干活,不用操持家务,更不会挨打挨骂,整天在家里就是看看书喝喝茶,大部分时间都在织布绣花,她绣的花活灵活现,蝴蝶都会落在上头,她丈夫把这些绣花织布背到镇上去卖,换了钱还买零嘴给她吃,这可是村里女人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童阳听得入迷了,连忙追问着:“那后来呢?”
“那还用想,村里的女人都对她恨之入骨,她得了她们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平日里在村里见到了都会找茬骂她一顿,她也不争吵,就那么听着,只是后来就不出门了,天天待在家里,后来有一年大旱,庄家颗粒无收,也就是那一年,柳静兰的丈夫去世了,那时是夏天,天气很热,柳静兰央求村里人帮忙下葬,村里的男人们眼看着天不下雨,怕这一年没收成,到时候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向柳静兰狮子大开口,要大把的钱才肯帮忙,柳静兰没办法,把家里能变卖的都变卖了,这才把丈夫下了葬,没了丈夫的柳静兰在村里更加被妇人们挤兑,男人们看她的眼神也轻飘飘起来,于是一直到了冬天她都没走出过家门,那年秋天家家户户都彻底没了粮食,出去买也买不到,各地都没有收成,人们挖草根吃树皮,可这又能坚持多久呢?等到冬天的时候已经有人陆陆续续被饿死了,这时还是柳静兰站了出来,打开家里的地窖,里面还存有一些粮食,柳静兰的丈夫生前勤劳能干,在地窖里存了不少粮食,柳静兰自丈夫去世后闭门不出靠着这些粮食活下来,如今见村里人有难,就将剩余的分给一些村民,这本是好事,但也许是那时候的人饿疯了眼吧,在柳静兰表示粮食已经分光了之后,村里人没人信她,大骂她自私,要眼看着他们活活饿死。一群人冲进柳静兰家里大肆翻找起来,柳静兰哭求着这群人离开,却被几个男人推翻在地,撕扯中也不知是谁下手重了,竟将柳静兰打死了。”
“这太荒谬了!柳静兰仗义出手相助!这群人竟然恩将仇报!这是什么道理!”童阳气的大叫起来。
“升米恩斗米仇,这群人见柳静兰被打死了,反而做出了更可怕的决定,有人说,反正她都死了,你看她细皮嫩肉的,不如,我们吃了她吧,也有个人提出反对,要将柳静兰拉出去埋了,但没人在乎,这群人饿疯了头,当天晚上村里就吃到了肉,不仅如此还将柳静兰的家掏空了,把能分的东西全都分了,但自那之后村里就开始发生怪事,先是有人在家里被发现胸口布满伤口的死去了,随后又有人被剪去舌头死去了,这些人死前都瞪大了眼睛,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人们都说那胸前的伤口像是织布的剪刀捅出来了,都觉得是柳静兰回来报仇了,一时间村里人心惶惶,有人说看见柳静兰家里的灯亮了,还有人说深夜里从窗子里望见柳静兰穿着白色的旗袍拎着剪刀站在自己家窗外,最后是村里一位辈分最高的老人说,自己在家里睡觉,听见了女人呜呜哭的声音,一睁眼柳静兰正在他头顶低垂着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吓得他连滚带爬跑出了家门,随后离开了村子,两天后找了一位大师过来,大师说这女人死得过于凄惨,一口怨气飘散不去,找一件这女人贴身的东西,在造一座铜像,将这女人的贴身之物压在青铜像下,年年祭祀,化解她的怨气,还能保证村里风调雨顺,使村民们不愁吃穿,但祭祀开始了就不能停,否则整个村的人都得给这女人陪葬,之后这大师收了村里的钱,告诉了他们祭祀方法,虽然这祭祀方法残忍,但村民还是做了,果然那一年大丰收,从此祭祀再也没停下来。”
童阳听得脊背发麻,他并不觉得柳静兰有多可怕,相反,这些村民要比柳静兰可怕千百倍,这群人愚昧自私,为了一己私欲罔顾他人生命,这才是真真的恶魔。“那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女孩坐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膝盖,清冷的月光透过半掩着的门洒在她身上,“我恨这群人。”她仰起头长叹一口气继续说“我妈妈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她也是那些被抓来的人之一,因为长得漂亮,被那个老王八蛋强留在身边做了老婆,生下了我,因为我是个女孩,所以那老王八蛋总是打我妈妈,我妈妈和这群人才不同,她会唱歌,会写字画画,她教了我许多东西,给我讲过外面的世界,她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那你妈妈?”
“死了,几年前她还怀着孕的时候因为打破了个碗,被那个老王八蛋打死了。”
女孩的目光发了狠,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早晚要杀了他。”
童阳沉默了一会问:“我该怎么做?”
女孩拍拍屁-股站起来,将手中的小包往童阳怀里一塞说道:“我想破坏这祭祀的关键应该就是青铜像下的那个女人的贴身物品了。好了,我得赶紧回去了,等下那老王八蛋回去发现我不在就糟了。”
童阳接过小包,翻看了一下,又问女孩:“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六月,别婆婆妈妈的,我得走了。”
童阳目送女孩远去,回到了卧室,躺在竹床上回忆起那青铜像的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猛地从床上坐起,偷偷摸摸的出门去了。
深夜里人们早已散去,童阳来到青铜像下,这里看起来与平时没什么区别,但空气中散发的血腥气和熬煮油脂的味道提醒着童阳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供桌上原本空着的油灯此刻都已被填满,油脂还没凝固,散发着余温,他顾不得许多仔细的摸索起来,终于在摸到底座上的一处时脸上露出了如负释重微笑“这样就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