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雪被挟持在阁楼廊檐,泪眼迷蒙,我的郎君啊,他在重重兵卒中孤身一人向着自己方向奋力搏杀,鲜血浸满剑身,腹背条条伤痕,那条条刀痕渗出血分明来自自己心尖,滴滴作痛!
“姓刘的,看看这里,她是谁?丁家小妹,你的美人呦……”袁福立于若雪身后,向着众护卫单手一挥,众人也明白其意,纷纷退后,为刘悯让出道来,袁福妖声妖气的喊着“姓刘的,你要接住喽——下去喽——”袁福呼出一掌,重击若雪后背,若雪只感脊骨嘣断,如同中矢之燕,倾仰着身子,飘然而下!
“不要——”刘悯不顾一切,凌身去接,若雪口中喃喃细语“悯哥哥,不要过来……”
刘悯旋身半空,一把接过心爱的人儿,若雪会心一笑,突然紧咬牙关,拼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攀附着刘悯的腰身奋力转身,自己在下,心爱的郎君在上!
“雪儿——你做什么……”刘悯话未说完,“哄”的一声,二人重重摔落在地,暗里的锁扣铮然而起,若雪在下,正落陷阱之中,活绳锁扣瞬间套上腿腕,绳索绷铮,若雪髌骨应声折断!刘悯心疼滴血,哗然一剑斩断绳索,怔时明白了若雪拼死转身的用意,她是怕自己眼睁睁落入陷阱啊!情网中的女孩竟是那么的奋不顾身,给你全部的爱,所以我欣然揽下所有的伤害!
刘悯紧紧的把若雪拥入怀中,悲怆,哭泣,心如刀割……
“三妹啊——三妹……”丁名成见状,在阁楼上抱头痛哭起来。
若雪脸色苍白,嘴角渗出血来,看着刘悯悲怆的面容,却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她艰难的抬起胳膊,轻轻擦去刘悯眼角的泪水“悯哥哥……再抱抱雪儿……一次……”
“雪儿……雪儿……”刘悯嚎哭着再次把心爱的人儿拥入怀中“你怎么那么傻……那么傻啊……”
“悯……哥哥……”若雪抚摸着刘悯的脸颊,气若游丝的缓缓说道“做你的……娘子……是雪儿今生……最大的幸福……尘随马去……月逐舟行……嘿嘿……”若雪脸颊扬起芙蓉般的笑容“好喜欢……你吻……雪儿……坏坏的……样子……”
“雪儿……雪儿……”刘悯强压着哽咽,低下头,深深吻了下去。双唇柔若如旧,苦楚却黏在咽喉,若雪轻轻闭上双眼,最后一次努力感受着心爱人儿双唇的气息,努力着……努力着……气息渐渐变无,柔唇渐渐温凉,手臂重重地垂下,带走了最爱的人最后的亲吻……
“雪儿——”刘悯声嘶力竭的喊声渐变疯狂“雪儿……”
“哼!真是个情种!”袁福轻蔑的哼了一声,向着楼下甲兵一挥手,顿时,重甲兵卒紧簇环围,向着刘悯,一步步,一步步的逼来……
刘悯双眼血色,头也不抬,任凭兵卒步步紧逼,兀自紧拥着心爱的人儿,嚎哭着,悲伤着……
忽然,兵卒外围一阵骚乱,惨叫声,兵刃交错声不绝于耳,钟思齐于刁一左一右交替掩杀,兵刃所挡,嘣然寸断,肤骨沾惹,剑痕染血!钟思齐不敢伤人性命,风雨剑出鞘,低身横扫,剑气所指,摧枯拉朽“大哥!我们来啦——”
“风雨剑!”袁福看到屋外场景不禁大喊一声“丛兵重甲,犹如无人之境!世间竟有功夫如此超绝之人!太让人匪夷所思……”
“风雨剑?!”醉八仙同九天玄女一听风雨剑现身,纷纷夺门而出,落身钟思齐身旁环伺。
钟思齐见刘悯已是伤心欲绝,转身同于刁道“这几位来者不善,想必是冲我而来,三弟,你先去保护大哥,我杀退他们在说!”
“二哥小心!他们人多!”
“三弟放心,杀退他们仅需片刻!”钟思齐目光凝聚,手中风雨剑铮然有声,见那九天玄女有跃跃欲试之意,钟思齐划剑而走,剑指三人,九天玄女三人连忙躲闪,长剑出鞘,把钟思齐围在中心。
“想必阁下就是钟思齐,钟小盟主了?”
“你们就是九天玄女?”
“江湖传言,钟小盟主九岁便能只身拯救天下武林,今日一见果然英姿非凡!”那领头大姐冷冷一笑“就不知这传言是真是假,今日我九天玄女倒想见识一番这风雨剑的威力,看看钟小盟主能否驾驭的了……”言罢,三人便撩剑攻来,剑影翻飞,如同蛛网密布,钟思齐微微一笑,心想,就这种潦草剑法,对付你们轻轻松松有上百种办法,还九天玄女?名字倒是取好听,剑法有些差劲了!钟思齐面不改色,剑运真气,旋身而挡,只听“铮”然一声,九天玄女三人只感手腕猛然一震,手中长剑纷纷嘣然寸断!
“啊?”九天玄女吃惊之余,弃剑化掌,纷纷朝着钟思齐围攻过来,九天玄女的剑法虽不高超,然而恶毒致命的掌法倒是让江湖上人人生畏!钟思齐并不知九天玄女是谁,功夫长短定然也是无从知晓,只觉这不过是功夫切磋而已,丝毫没有顾忌性命之忧,但见他双手抱剑,一脸轻蔑,单单用腿,竟让九天玄女近身不得!
钟思齐无知轻蔑反倒让九天玄女畏惧万分,心想,这小子看我使出了毒掌却还让出双手,一脸轻蔑,想必定是熟知我们的套路,心中早有了对付我们的办法,不行不行,再打下去,必是吃亏!领头大姐向着身旁两姐妹试了一下眼色道“山高路长,后会有期!姐妹们,撤!”
“呼啦”一声,九天玄女凌空遁去,钟思齐见状,心中甚是得意,大笑道“诸位姐姐慢走!有缘自会再见!”
醉八仙见状,各个已是傻了眼,杵在那里吓得竟不敢动惮,钟思齐拎着剑,向着醉八仙缓缓走来,微微一笑“你们就是醉八仙?”
“是……是……盟主”
“盟主叫早了,等我完成师命,你们再叫盟主不迟!”钟思齐拍了拍醉八仙中“吕洞宾”的肩膀道“想打架?”
“不敢……不敢……”
“那就帮个忙呗……”
“不敢……不敢……”吕洞宾一回神忙忙改口“尽管吩咐……尽管吩咐……”
“我们要走喽,帮忙开个道儿……”钟思齐轻轻抱拳“多谢啦……”
“不敢当……不敢当……”醉八仙见钟思齐有心放过自己,心中的巨石才算轰然落地,高手不敢打,欺负这些兵卒小喽啰还是轻车熟路。八人分成两队,亮出兵刃,锋指众人,厉声道“不怕死的过来,怕死的让开!你们袁大人早跑了,一群笨蛋,让开!”
那些兵卒纷纷退后,无一敢近前,一条大道瞬间开辟了出来。
“大哥,我们走!”于刁在前,钟思齐在后,护着紧紧抱着爱妻的刘悯缓缓而走。
丁府门外,那吕洞宾竟牵来一辆马车,向着刘悯道“刘大侠,刘大侠……多有得罪,那袁福早跑了,不然我必定替大侠手刃了那狗贼……”
刘悯仿佛失了心魂一般自顾抱着若雪上了马车,不回头,也不应答。
钟思齐向着吕洞宾抱拳道“多谢你的马车,有心啦!”
“钟小盟主客气……客气……”
于刁驾车,钟思齐侧后护卫,马车一路飞驰,穿过城门,俶尔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之中……
城南外四十里,鬼幡营二郎庙。
此处庙宇破败,处处断壁残垣,没膝的荒草中,时不时传出呜呜的兽咽声,马车轮毂吱吱呀呀停下。
“二哥,到了!”于刁跳下马车。
“庙里有火光?”钟思齐远远望去,见那间破败的庙宇正殿闪着忽明忽暗的火光。
“是有人在等我们……”刘悯在马车内轻声道“二弟三弟,你们先去庙里看看,不要进来,让我给雪儿梳梳头发……”
“好……”钟思齐二人轻身走进庙宇正殿,旦见这正殿已是破败的片瓦无存,门板窗棂,损毁殆尽,半残月夜青山幕,一燃光影室成亭!丁言之小艾蜷缩在墙角,听见有人进门来,丁言之抓起长棍,站起身来。
“钟大侠?于大侠?”丁言之一脸欢喜渐变焦急“怎么你们两个?你们大哥,你们大嫂呢?……”
“对不起……丁二哥……大哥大嫂在门外……马车里……”钟思齐向着丁言之抱拳低首。
“对不起?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啊?!”丁言之一把抓起钟思齐的衣襟“你不是说让我放心吗?啊!”
“对不起,丁二哥,我们……去迟了……大嫂已经……”于刁轻轻抱拳道“请丁二哥节哀……”
“若雪——!若雪——!”丁言之已是不能自已,哭喊着,跌跌撞撞的出门而去“是二哥害了你啊——”
“小姐……呜呜……小姐……”小艾闻此噩耗,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姓刘的,你给我出来——出来——”丁言之拉着刘悯的衣襟一把扯出车外,摁倒在地,挥舞着双拳劈头盖脸的向着刘悯砸来“我把三妹许配给你,你就是这样保护她的?若雪是你的妻子,你怎么不去拼命,怎么不去救她!你发的誓言就他妈当放屁啦!当屁放啦!呜呜——”
刘悯也不还手,任凭丁言之一拳一拳伺候着,眼角,嘴角,鼻翼流的全是血,丁言之打累了,抬不动拳头,躺在刘悯身旁,无力的用脚踢腾着刘悯,口中不住的骂着“打死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打死你……”
钟思齐同于刁搀扶着小艾缓缓走来,见丁言之二人的情形顿时也明白了缘由,小艾蹲下身来,吃力的扶起丁言之“二哥,你打姑爷做什么?你好糊涂啊……”
“我刘悯无能……没能保护好雪儿……该死……该死……”刘悯挣扎着坐起身来“二弟!扶我一把……我要去给雪儿……梳头……”
“姑爷——”小艾一把拉着刘悯的衣袖“我来……给小姐梳妆……”
“不!我……自己来!”刘悯挣扎着站起身,费尽全力用四肢爬进了马车中。
映着月光,若雪苍白的脸庞显得格外的恬静,睫毛长长,双目紧闭,多么希望她是睡着了。刘悯轻轻抚摸着若雪的脸颊,哽咽着,颤抖着“雪儿……你别睡了……雪儿……”
那一滴不知是泪还是血,轻轻落在若雪的脸颊上,晶莹一点,刘悯像是疯了一般,抓起衣袖,朝着自己的脸一遍一遍狠狠地擦拭着,要擦,擦干净,要擦干净自己脸上的每一处血污,决不能污了雪儿洁净的脸颊……
“姑爷……你疯啦!”小艾向着钟思齐喊着“你俩杵那做什么呐!快把他拉出来!”
钟思齐于刁合力把刘悯从马车里架出来,钟思齐呼出一掌击在刘悯脖颈天牗穴,让他瞬间安静了下来,缓缓昏睡了过去。
小艾走进马车,看着若雪静静地躺在那里,忍不住哽咽起来“小姐……小姐……小艾为你梳妆……”小艾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的哽咽,向着车外道“打盆水来,我为小姐……梳妆,期间……谁都不要进来!”
夜色瞬间安静了下来,相顾无言,静坐不语,世间唯月最是心冷,月圆月缺,不管人间的爱恨情仇,生死离别。
“钟大侠……”丁言之看着钟思齐道“是谁杀了若雪?丁名成?”
“是袁福!”钟思齐肯定的答道“当时我和三弟刚到,亲眼看见袁福用掌重击嫂嫂背部,把她推下了楼!”
“丁二哥……”于刁近前道“当时情况混乱,我相信大哥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嫂嫂被人戕害,其中定有缘由!”
“我信他……!”丁言之摸了一把泪“我丁言之从未看错过人,我能把三妹托付与他,定然相信他!其中的缘由我自会查问清楚!”
“丁二哥明日作何打算?”
“小妹生前,我曾答应过她,中秋节庆,要带她前去南阳郡,赏尽独山美玉,今日纵使她香消玉殒,可我诺言仍在,明日启程,我要把三妹葬在独山脚下,让那整座玉山给三妹陪葬!”
“南阳郡距此路途遥远,况且到了那里你们人生地不熟,如何过活啊?”
“人本浮游一物,天地处处皆是容身之所,又何谈远去,何谈归来?”丁言之冷冷笑了笑“前方十里,有一义庄,我去为若雪筹办一口上等的棺椁!”
“我陪你一同前去!”钟思齐起身对于刁道“三弟你先在此照看好大哥他们,我同丁二哥快去快回!”
“好!二哥放心!”
钟思齐解下马车,一把拉起丁言之上马,二人沿着逶迤小道一路向义庄而去。
夜静心乱,星撒凄凉。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刘悯缓缓睁开了双眼。
“大哥!你醒了!”于刁上前拉起刘悯席地而坐。
“三弟,这是哪?”
“二郎庙啊!”
“雪儿?雪儿!”刘悯起身欲扑向马车,被于刁一把拦下“小艾姑娘正给嫂嫂梳洗,大哥……冷静!”
“雪儿……”刘悯像是哭干了泪水,死死盯着马车,哽咽着。
“大哥,节哀……”于刁近前给了大哥一个深深的拥抱,安慰道“大哥,你要振作起来,我们要为嫂嫂报仇!”
“三弟!”刘悯重重地拍了拍于刁的肩膀“我刘悯今生幸得你和二弟两位兄弟,不枉此生!雪儿为我而死,我定亲手斩下袁福的狗头,此生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大哥,我们兄弟荣辱与共,大哥的仇人就是我和二哥的仇人,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们都要去那狗贼的性命,为嫂嫂报仇……”
“哈哈哈……想要报仇,何必天涯海角?”阵阵笑声和风而来。
“谁?!”刘悯于刁纷纷拔剑护卫马车左右,警视着四周。
“别紧张,别紧张……不认得我们啦?醉八仙啊?”醉八仙缓缓走近刘悯于刁面前,瞄着马车扫了一眼,齐刷刷抱拳道“二位大侠,别来无恙啊!?”
“诸位前来何事?”于刁见醉八仙恭恭敬敬,语气便也缓和了许多。
“我醉八仙前来是为钟小盟主带来些江湖消息,既然……”吕洞宾阴阳阴气的笑了笑“既然小盟主不在,况这复仇机会难得,我便告诉你们,还烦请转告钟小盟主!”
“请讲!”
“袁福狗贼现藏身韶扬城北十里亭驿站,身边护卫不多,没有江湖高手,若去必定一击而中,机会稍纵即逝,实在难得啊!”吕洞宾故意看了刘悯一眼“刘大侠,节哀顺变,告辞!”话完,醉八仙便匆匆离开!
“哼!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于刁道“大哥切莫心急,等二哥回来,我们再做打算!”
“好……”刘悯口中说着“好”,却趁于刁不备,突然一掌把于刁击晕了过去,搀扶着他躺在地上“三弟,多有得罪,报仇是我自己的事,不能再让兄弟们以身犯险!”
“姑爷!”小艾探出身来“你若走了,小姐怎么办?”
刘悯近身马车,缓缓从怀中取出若雪生前送自己的那块锦帕,小心翼翼的展开,轻轻的覆盖了若雪的遗容,锦帕上的绣字,此刻显得格外的刺眼。
“泛菊杯深,吹梅角远,同在梦中,聚散匆匆,云边孤雁,水上浮萍,教人怎不伤情,觉几度,魂飞梦惊,后夜相思,尘随马去,月逐舟行。”
“小艾姑娘,雪儿为我而死,今夜,我定要前去为雪儿报仇雪恨,如若我此去身死,烦请姑娘替刘悯央求二哥,让我同雪儿葬在一起!保重!”
刘悯捡起长剑,转身离去,仇恨在心,身影孤单,翩翩少年不在,世间的爱恨情仇让我们变得那么的复杂!哀莫大于心死!报仇!是此去唯一的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