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情似骄阳,前院却冷若风霜!
丁名成高枕在床榻,额头敷着毛巾,微闭双眼口唇微颤若有所语,丁言之手摇着纸扇,低着头不语,在床前踱来踱去……
“我说老二,你别在我面前晃悠了成不!”丁名成一把扯下毛巾砸向丁言之“晃悠来晃悠去,你倒是想个辙啊!”
“哎!”丁言之捡起毛巾来到床边坐下身来道“我说这几天那些官眷老妈子们像是中了邪似的来咱府上给三妹说亲,赶都赶不走,果真是没安好心啊!”
“一群无利不起早的东西,能安什么好心?那帮老妈子定是受了人好处前来咱府上窥探咱三妹的!”
“大哥,你是怎么想的?”
“我要有法子,叫你来作甚?!”
“我是想问你二者选一,你选哪个?”
“哪二者?高官厚禄和三妹?”丁名成脸看了丁言之一眼,脸色阴沉道“若是能够二选一,我肯定选三妹,关键是这是个死棋,根本就没得选!”
“大哥如何说没得选?”丁言之道“依我看,郡府大人的话你也莫过当真,你想,那袁福才来韶扬几天?这些日子三妹从未踏出府门半步,那阉人怎能会有机会瞧见三妹?我看必定是郡府的人找不到合适的女子孝敬阉人,用一些官套的话压你罢了!不用理他!”
“这点我当时也有想到,不过当时夜宴上,他们所言倒也不像是唬我,我若不照办,那袁福他可真敢拿你我兄妹三人的项上人头当做刺客去邀功啊!官场套路,谁不清楚?那袁福定是以他们的人头威胁,他们便以你我兄妹三人的人头威胁我!谁他妈让我是他们的下属了,活该受这帮孙子欺负!我他日若真要坐上韶扬甲统的位子上,看我不一个个活活整死这帮孙子!”
“大哥!这帮人嘴里的话有几个字可信的?甲统职位执掌韶扬军政大权,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上挤?就凭咱家小妹嫁给那个阉人,你就能上位?是咱家小妹是貌比西施还是倾国倾城?我看这高官厚禄是假,那帮孙子拿咱三妹应付那妖人的变态差事是真!”
“对对对,有道理!他们就是想用袁福压我,好啊,那我就去袁福那抖他们个底儿朝天!还用韶扬甲统诓我?大不了这侯府领事我也不干了!备马!二弟,咱们一同去陆府找袁福问个明白!”
“大哥,这样前去会不会太过鲁莽?要不等我江湖上的弟兄打探出消息咱们再做决定?”
“还等个屁,你那些江湖传言有多少靠得住的?这都火烧眉毛了!你去不去,你若不去,我自己去!”
“好!我同大哥一道!不过咱先说好,此去陆府,大哥只是打听事情,切不可答应那阉人任何事情!回来咱兄弟再做商议!”
“那是自然,官场的事,我比你老道多了!”
丁家兄弟二人匆匆出了府门,骑上快马,直奔陆府,丁名成旁事不顾,一路沿街快马,丁言之紧随其后,二人到了陆府,通报了护门家丁。
过了好大一会儿,那家丁才回来相报“丁二公子在此处稍后,丁大公子,袁大人有请,请——”
丁名成看了丁言之一眼道,重重出了一口气“我先进去!”
丁名成跟随着府卫步步前行,沿途看这陆府庭院陈设甚是讲究,青石铺路间以珠玉宝石镶嵌,翠松成荫,假山花圃相互参差,其间又加奇花异草点缀,心想陆忠恩生前不过是区区韶扬郡甲统,官不过五品,这庭院陈设便如此考究,那王宫府宅岂不如若仙境?!
不知不觉,二人便已来至前厅,旦见厅中左右各站数名披甲护卫,手持钢刀,豺眉虎目环抱双肘而立,正厅未见有人,左右鎏金楹联金光闪闪,名曰“承圣恩,匡社稷,鞠躬尽瘁;体民情,弘正义,死而后已。”横批“光明磊落”!丁名成看后嘴角不禁冷冷一笑,心想,这陆忠恩生前为非作歹,鱼肉百姓,前厅还敢挂这么正义凛然的楹联,真是可笑之极!
“你笑什么?”旁边护卫抬脚踢向丁名成腿腕,丁名成猝不及防,应声屈膝跪倒在地,护卫大嚷着“什么东西?来到御史厅前竟不晓得下跪!老老实实跪着!”
丁名成不敢吱声,腿部痛的发麻,跪伏着身子,心想,真是自古阉人妖性情,人都没露面,跪什么跪?!不过看这些彪形大汉各个绝非善类,顿时脾气也没有了,大气儿也不敢出。
“哎哟……这不是丁大人吗?为何要行此大礼啊,来来……快快请起……”
丁名成听到一种尖锐而又刺耳的怪音由远及近,微微抬首,见那袁福扭捏着身子来到自己跟前,忽然自己双肩像是被猫抓一般被人向上拎着,一股血腥之味迎面扑来“丁大人莫要客气,都是自家人了,快快起身……”
“多谢袁大人——”丁名成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看那袁福搓着满是血腥的双手,心中不由一惊。
袁福似乎觉察到丁名成的惊愕,亦或是早就知道他会如此惊愕,皮笑肉不笑道“丁大人莫要惊慌,袁某本是一介莽夫,诗词文雅之事从来就不感兴趣,这杀猪宰羊,剥皮抽筋的事,倒是卓有兴趣,来来来,丁大人若不嫌弃,一同前去看看袁某的手艺如何?”
“袁大人盛邀,小人受宠若惊!”
“走走……”袁福满是血腥的手一把拉起丁名成,缓缓走向庭外后院,丁名成双手沾满了血污,心中作呕,憎恶却也不敢外漏,满脸催笑奉迎着。
“丁大人,你这都要官至韶扬甲统了,在我面前就不必如此恭谦了吧!”袁福边走边说。
“承蒙袁大人提携,小人日后定不负大人恩情,鞍前马后,为首是瞻!”丁名成一听袁福亲口允诺自己官位,心中激动不已,竟把自家三妹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提携说不上!”袁福冷冷一笑道“这日后都是亲家亲戚,理应互帮互助才是!”
“大人——”丁名成听此言心中一惊,维诺这笑脸道“我家小妹自小生性顽劣,怎能服侍得了大人……”
丁名成话未说完,那袁福一把甩开丁名成的手,朝左右道“拿刀来!”
丁名成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上惊起一身冷汗,颤抖着道“袁大人饶命……”
袁福像是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拿起一把剔骨尖刀径直朝着一硕大砧板走去,丁名成微微抬头,看见那砧板正在滴滴流血,一双人腿悬在砧板边缘,这哪是杀猪宰羊,分明是在杀人取乐,剥皮抽筋啊!丁名成脸上身上如若七月雪山,里面透心凉,体外冷汗潺潺!
随着“咝咝”皮肉剥裂的声音,袁福笑容满面,朝着丁名成道“丁大人,你这是做什么?过来搭把手!”
“我……我……不不……”丁名成身体抖成了筛糠连连摆手拒绝,刚欲向后撤身,呼啦一声,只觉自己脖颈旁架了四五把明晃晃地钢刀“袁大人让你去搭把手,敢不听?!”
“我……我去……我去……”丁名成踉踉跄跄的来到袁福身旁,紧闭着双眼,一眼也不敢正瞧那砧板上的尸体!
“丁大人,如此紧张干吗?来,伸开手!”袁福笑容满面,拎起一张人皮展开在丁名成面前“来,替本官拿着,晾晒一番!”
丁名成双手不住的抖动,只感接过一轻飘飘物什,薄弱蝉翼,轻若无物。微微睁眼,那不就是一张人皮嘛!
“丁大人——”袁福悄悄站至丁名成身后道“看看,砧板上这人是谁?”
丁名成也不知是头昏眼花还是汗蒙双眼,砧板上哪人面目甚是模糊,甩了甩头,用力挤了挤眼,看清了,不禁叫出声来“郑大人……!”
“哼哼……”袁福笑了笑“此人丁大人相熟吧,这厮不知好歹,本官好酒好肉相待,可他倒好,给他脸他却不要脸!这么不顺我意的东西,杀他岂能解恨?剥皮抽筋,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哈哈哈……”
袁福看着丁名成吓得面如土灰,心中甚是得意“丁大人,这韶扬甲统之位就这一个,如你家小妹相似的姑娘可是多了去了,若不是郡府大人极力推荐,莫说你家一个小妹,即便是十个丁家小妹袁某也不会许诺你韶扬甲统之职!劝你做个聪明人,丁家小妹过来不过是唱唱曲儿,舞舞剑,我又能把她怎么样?日后我回京复命,你不仅坐上这甲统官位,又是重臣官亲,丁大人,何乐而不为啊?”
“袁大人……我……不……”
丁名成正欲跪地央求,不料那袁福一个眼神喝止道“怎滴?不愿意坐这甲统高位?”
“不是……不是……”丁名成连连摆手“只是……”
“既然想要这甲统高位,就别那么多废话!给脸不要脸的下场你也看到了!”袁福话锋一转,轻声道“不过嘛,丁大人你不必答应袁某那么早,袁某从不愿强迫别人做事,这是一包砒霜,若真的想不开,袁某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你丁家三兄妹一同喝了它便是,免得来此砧板上活活受罪……”
袁福随手取下丁名成手上的人皮,把毒药轻轻塞进丁名成怀里,耳边轻声道“约个时间,明日辰时,我要看到丁家小妹!”袁福嘿嘿一笑,双袖一甩,大声道“来人,送甲统大人!”
“袁大人……袁大人……”左右护卫才不等丁名成话未说完,推推搡搡的推出了后院。
望着丁名成离开,躲在偏角的郡府大人满脸催笑着一路小跑过来,看着袁福正在欣赏手中的人皮,近前谄媚道“袁大人手法真是出神入化啊,看看这皮子,毫发可见竟无一破损啊……”
“呵呵呵!这中了砒霜之毒的人,人皮最是上等!”袁福得意的笑了笑“那丁家小妹真若如你所说那般国色天香还好,如若有半句虚言,下一张人皮子,就是你身上的!”
“属下岂敢有半句虚言?”郡府大人低眉哈腰搀着袁福道“丁家三妹生的花容月貌,自幼识得诗书礼仪,身姿婀娜又习得些拳脚剑法,这整个韶扬城的媒婆子谁不知道?我看除了她这韶扬城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
“好好好!就你会办事儿!”袁福笑容慢慢道“说的爷我现在就想与那丁家三妹亲热一番……”
“哎——大人”郡府大人一脸吃惊,转念一想便道“常言道好事多磨不是,及到明日夜里,那小妞心甘情愿的服侍您岂不更合您意?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姓丁的也真是,一个美人换个大官,大家抢着做的买卖,他还不乐意!”
“他啊?不足为虑!”袁福道“爷我看人从不卖眼,爷只等好明日美人相伴,你就等着前去帝都为官吧……哈哈哈……”
“多谢袁大人提携之恩……”
官场套路深,深不可测,没用的棋子不过是一张人皮,你眼中穷极一生的奋斗不过是别人轻轻一句话的事!正堂红木椅,座下冤鬼哭,廉者愁断肠,佞臣笑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