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昭华收了个小狐狸做徒儿,每日玩玩闹闹过的好不自在。小狐狸极会讨人欢心,分明已经能化形化形化的很好了,却仍是时不时变出个耳朵来逗昭华笑,昭华睡觉时还会化作原形窝在昭华怀里当枕头,真真是个活宝。
而另一边,三华殿内却是每日气氛凝重,北珏和北乐每天都小心翼翼,生怕惹得师父伤心。北乐看师父这一百年来每日都心情不好,便亲手做了一道莲子羹端去,不曾想,却是让师父更难过了。
重华神君看着面前的莲子羹,缓缓的闭上了眼,双手握拳,说道:“让你费心了,为师没事,你先出去吧。”
“师妹啊师妹,真是成事不足,败事肯定有你。师父为了昭华师叔的事情伤神了一百年了,你这一碗莲子羹简直是要剜了师父的心头血啊。你明知这三华殿内最爱喝莲子羹的便是昭华师叔,你还……”,北珏长叹一声,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唉~”
莲华刚从莲华宫过来,就看见这北珏和北乐两个坐在重华宫侧门的台阶上大眼瞪小眼,笑了笑,问道:“你俩这是怎得了?老远就听见你们唉声叹气的,怎么,你们师父又罚你们了?”
北乐一看时莲华师叔,就感觉救星来了,忙站起来委屈的说道:“我看师父每日郁郁寡欢,便想做些什么,只是我没细想,刚刚亲手做了一碗莲子羹送进去,惹得师父更伤心了……”
莲华听完,轻叹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你不必太过自责,此事与你无关,我去看看吧。”
莲华也没敲门,便直接推门而入了,一进殿,便闻到了甜腻的莲子羹的香气,“昔日昭华在时,便喜爱吃甜腻的莲子羹,我始终觉得清淡些更好,可是昭华喜甜,每年这个时候,三华殿内总是会飘着甜腻的香气和新鲜莲子的清香。”
莲华重提往事,勾起了回忆,重华笑了笑,说道:“是啊,你虽觉得莲子羹太甜有些可惜了那么好的莲子,却还是每年会将最好的莲子挑出来给昭华,天帝可能至今都不知道,他每年收到的莲子都不是最好的,哈哈。昭华分明已经飞升上神很久了,却还是像个刚刚成仙的小仙一般,喜欢这个,喜欢那个,还总爱弄些甜的酸的的吃食,神仙不食人间烟火,早就不食五谷了,我们竟从未想通昭华没有摈弃口腹之欲是如何飞升上神的。”
“如今昭华在大荒,也不知过的如何。莲子羹定是吃不到了,不如将这碗莲子羹托人给她带去吧,能给她带一些东西过去,知道一些她的近况,这样你大概也可以放心一些。”莲华提议道。
“可是大荒和天界隔着沧海,要如何才能带东西给她?”重华刚问出口,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你是说……”
重华没有说出口,莲华却知他说的是何人,点点头,莲华说道:“是,我想拜托她将昭华的素弦琴和这碗莲子羹带去给昭华。”
重华有些担心,看向莲华,莲华与他对视,依旧一派清风霁月,眼里坦坦荡荡。重华心知,自己不该不相信莲华,思虑再三后,还是开口道:“让北珏和北乐去找她吧,说是受你所托。”
莲华知道重华在担心什么,顾虑什么,像是有些难过,又像是松了口气,笑了笑,说道:“好。”
大鹏鸟带着素弦琴和莲子羹落在大荒的时候,昭华还在睡觉,而老远看见大鹏飞来的小北焰赶紧躲了起来,藏身于一块大石头后面,只是无奈叫不醒师父,急得团团转。
青乌从大鹏鸟上落下时,就看到昭华身旁有个探头探脑的小狐狸。可是青乌都快走到跟前了,昭华却还没醒,北焰觉得有危机,硬是一个俯冲,砸醒了昭华。
“哎呀,北焰,你这小东西是要造反么?竟然敢如此对为师,信不信为师罚你抄经抄一百遍。”昭华被砸醒后就开始嚷嚷,丝毫没注意青乌已经走到她身后了。“这个小狐狸是昭华神君您收的徒儿?”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吓了昭华一跳,忙转身去看,才发现,竟是熟人。
昭华笑了笑,“你怎么会来这里?不怕被天帝罚么?还有你什么时候来的呀,我竟不知道。”
青乌觉得有些不对劲,就说道:“我来有一会儿了,站您身旁您都感觉不到,您徒儿叫不醒您,只好砸醒您了。”
昭华脸色变了变,又瞬间恢复笑脸,顺水推舟的转移话题,说道:“这小狐狸名叫北焰,是我在大荒西边捡到的,许是从人间误入了这里。我一个人无趣的很,正好收了徒儿,找个人说说话。”
青乌却并不在乎昭华说的是西边还是北边,她受人所托来看她,自是要知道她的近况。青乌正说着话,突然趁昭华不注意一把抓住了昭华的手腕,探了一下后,震惊的松开手,问道:“怎么会这样?这才一百年,你的灵力怎会损耗的如此之快?”
昭华收回手,试图辩解:“才一百年啊,我以为已经五百多年了呢,其实也没什么,大概是因为这里会使人灵力不稳,所以有时候会多,有时会少……”
青乌却突然看向一旁被昭华打发到一旁去玩耍的北焰,问道:“是不是因为他?你将自己的灵力给了这个小妖狐?”
昭华不语。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你会……”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这样?你再这样损耗下去,就不用等什么特赦了,根本等不到那一天你就要灵力耗尽而死了……”
“特赦是不可能的,三千年也好,一千年也罢,不过是迟与早而已,结果都是一样的。至少现在,我还能用我仅剩的灵力做些什么,我总是要做点什么的,不然我这几千年不是白白修行了。”昭华笑了笑,宽慰着青乌。
“可是,可是……可是你要三华殿里另外两位神君怎么办?他们托我给你带了东西来,他们那么在乎你,你若是……他们该有多伤心啊。”青乌急得不知道要怎么说,更不知道自己回去要如何像莲华和重华两位神君交差。
昭华看到青乌带来的东西,低头品尝了一口,“是今年最新最好的莲子吧,难为两位师兄能将莲子羹做的这么甜。”昭华笑了笑,低声对青乌说道:“青乌,看在我们往日情分上,你帮我一个忙可好?”
“你说。”
“你回去后,帮我转告两位师兄,就说莲子羹很好吃。”昭华想了想,又加了几句,“你也可以告诉他们我收北焰为徒的事,但是不要让他们知道我灵力损耗过快的事可以吗?”
青乌有些难过,眼睁睁看着昭华灵力流逝,却无能无力,“为什么要瞒着他们,瞒着他们到时候他们只会更伤心。”
昭华轻轻笑了笑,说道:“我这两个师兄,我最了解他们了。我以前不懂事,老是惹祸,师兄们就总是帮我收拾烂摊子。收拾的久了,所有人都以为三华殿只有小师妹最闹腾,两个师兄都是沉稳内敛的性子。其实不然,他们俩才是三华殿最能闹腾的,我怕他们知道后会闹得天界不得安宁,会强逼着天帝特赦我,怕他们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青乌有些难以置信,“怎么会?二位神君怎会是这样的?我想象不出来重华神君会惹祸,更无法想象莲华神君那么温润的人去咄咄逼人……”
“总之,你答应我了,不能告诉他们,不可以反悔哦。”昭华不愿再多说,笑着耍起了赖皮。
青乌无奈,只得答应了她,“那事先说好,我只会不告诉他们你如今灵力损耗过快,但若是他们问起,我定是要如实说的。”
“那就多谢了,想来师兄们知道我的修为,所以你若是不说,他们应当是不会问的。”昭华笑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青乌心想,许是她真的极为了解自己的两个师兄所以才能如此自信吧。
昭华只教了北焰一些基础的固灵术法,然后便教他背经书典籍,还并未学过什么有用的法术,所以此时也只是在一边的大石头上跳来跳去,自顾玩着。青乌看了他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那昭华神君以后打算如何?这大荒定是无法供他修炼的,总不能您将所有灵力都传给他,让他修炼保命吧?”
“这个问题我何曾没想过,当初本也不想带他在身边的,他在大荒活不下去的。只是机缘如此,我既收了他为徒,那便少不得要为他做打算。他如今还太小,即便是送出去也难活命。我先用自己的灵力供养着他,好在如今用不着法术,他所需灵力也不会太多。待他再大一些,我就将他送去人界,让他在人间修炼。”昭华从未发现,当个师父,为徒儿殚精竭虑,竟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长舒一口气,继续说道:“届时,我便随他往西,去到大荒和人界的交界处,这样一来,他在人间修炼,我在大荒看着,即使出不了大荒也没关系。”
“那您去了大荒西境,我下次再来看您岂不是很不方便?”青乌有些担忧的问道。
昭华飞身到最大一块岩石之上,面朝沧海,青乌看着着迎着光的背影,想起曾经的昭华神君。那般风华绝代,无双仙姿,如今即使境遇不同,却丝毫没能折损她一分一毫。青乌似是又看到了昔日天界三大美人之一的昭华神君,便笑着也跟上来并肩站着。转头看去,昭华仍旧是微微笑着的,双眼穿过沧海看向远处若隐若现的天界神宫。青乌这才想起,自己印象中的昭华神君似乎永远是这般笑着的,哪怕是踏出南天门的那天,她也是笑着的。
青乌反观自己,杞人忧天,遇事容易慌张,有些惭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昭华神君心志坚韧,修为又高,难怪能成功飞升上神位列神君,是青乌多虑了。”
昭华笑了笑,没说话。
须臾,昭华开口道:“青乌,你已经在大荒逗留许久了,你且回去吧。往后,不要再来了,你我往日情分也并不是十分深切,你没必要因为我受天帝责罚。”
青乌小声说道:“我也不是全为了您,我是受人所托,是……”
青乌还未说出是收谁所托,昭华就打断了她,神情有些无奈,甚至连嘴角的微笑的收敛了起来。说道:“我知道你为何而来,也知道你受谁之托而来。但是请你往后不要再来,也不要再接受他的委托,这样于谁都不好,我不想再牵连到任何人。”
昭华语气有些严厉,青乌顿觉委屈,说道:“如今连您也觉得,当年我们错了吗?”
昭华心下不忍,笑了笑,放缓了语气安慰道:“我从未觉得是谁错了,当年没有,如今也不会。只是天帝终究是天帝,他说是错了,便是错了,我们又能如何?已经过了一千年了,我只是不想,如今因为我,再让天帝翻出这旧账来重新处置一番,岂非得不偿失?”
“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你且将这话带回去,师兄他们自会懂得,不会为难你的。”昭华握着青乌的手,温柔说道:“不要担心我,你要照顾好自己,好好活着,才能有希望,才能看到恩赦下来的那天。”
青乌走后,昭华将莲子羹给了北焰吃,自己在一旁抚琴。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而青乌的心里却仍旧十分忐忑。她是按照昭华说的那般传达的,两位神君果然没有问起灵力的事情,只是将来,那天提前到来的时候,她不知要如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