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铁扇啊!真是让人心动的定情信物啊。虽然我并不想为了它把自己卖给子规,但当我看到子规那漂亮的手掌展开后的实物,还是鬼斧神差般地点头同意了。
清虚扇虽然是千年寒铁打造而成,但许是沾了法气的缘故,实际上并不重。我尽量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接过铁扇细细把玩起来。此扇甚是漂亮,既用了红珊瑚锁边,又匠心独特地雕刻着各式花图于扇骨。如此一来,倒显得五彩缤纷,又不失文静玉润之雅。但漂亮归漂亮,我最好奇的,还是它如何才能带给人欢乐!
本来席上诸女皆对我赫然接受君妃一位颇有微词,所以嫉妒有之,羡慕有之,忿忿不平有之,唯独欢笑却无。想到铁扇妙处,我的爪子开始痒了。不待子规反应过来,便手一扬,将手中扇子挥动开来。
想是要试试这个是不是真的那个传说中的清虚扇,亦或者想要亲眼见证一下它的威力,所以我期待着它用出来的效果。
随着缓缓送出的微风飘散,仅仅是一个哈欠的瞬间,果然,每个人的脸上都不自主地露出了花儿般的笑容。包括来不及躲开的子规,都是冷冷的脸上难得一现的显露出一道久违了的真心笑容。
原来,竟真是这么神奇的!我抚弄着铁扇兴奋不已。
席上诸多人开始对着我真心道贺起来,不外是“天作之合”、“恭贺君妃”一类的祝词。就连子规,也是颌首微笑,默然接受的样子。我这才想起,似乎要和某人假戏真做了呢!
将宝扇小心翼翼的收好,我才故作轻松地对着子规假意道:
“既然将此扇交了于我,我必遵守诺言与你成亲。只是,我本就是天苏弟子,成亲这么件大事,不知会师父她老人家一声总是不好。要不,你找人去帮我送个信,请师父她老人家也过来热闹热闹?”
请了师父过来,想来脱身的机会要大得多。反正铁扇已然到手,到时我与师父携手人走楼空,最多是我背了个逃婚的恶名,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这有何难?阿紫莫要说是请天苏娘子过来,便是将整个天苏的人都请来,也是在情理之中的。而且,我也打算派人去青丘一趟,该下的聘礼还是要有的,怎么也不能委屈了你不是!”子规突然冲着我说得很是深情,我竟一时被他唬弄住了。
“还要去青丘啊!这个,不要了吧!”我有点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并不想把事情搞得这么隆重啊,还要去青丘下聘,似乎事情有点大条了!
“要的要的,怎能不要,说到底如今倒是三家连为一脉,脉脉相连,从此同气共枝,这不是更显得咱们夫妻祸福与共么!”子规的声音越发温柔起来,但我却隐隐觉得更像是某种威胁。
我的头痛又犯了,就连身后隐起的九条尾巴也开始发痒了。
“君妃姐姐,妹妹二人跟你见礼了。”这边未平,那边便响起两道娇滴滴的美人声了。江敏与灵玉的脸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被铁扇扇过的后遗症,竟还挂着那甜甜的笑容,对我这么一个半道撬去她们君妃宝座的女子和颜悦色的不得了。
“两位妹妹有礼。”我硬挤出一丝笑容,非常艰难地道出一句文诌诌的话来。为何刚刚不用铁扇也扇扇自己呢,这样不就是没烦恼了么!我有点后知后觉地想道。
“姐姐,刚听闻你原来是青丘的啊,这么说来,咱们也不是外人。有空的时候,你可以常来找我们玩儿啊!”灵玉甜美可人,说出的话也分外动听。
倒是江敏美人,一向寡言少语,只是在灵玉身边做个陪称,偶尔抬首一笑,可惜望得也不是我。
“呃,这个,一定,一定。”我呵呵笑着打着哈哈。她们怎能如此淡然,我是要和她们分老公的啊!
子规看着我们三人一片和气的样子倒是很满意,对着两位美人说了句“好好歇息”,便先领着我告退了。
走的时候,我还特意回望了一下那两个美人,不过,她们倒真的对我没什么嫉妒心的样子,表现的实在太和谐了。
回到自己住的客房,我还在百思不得其解,那两个美人献上了那么重要的浩天钟,却不为各自的正妃地位再多争取一下,难道就真的甘心被旁人捡个便宜,就此罢了?我还在左思右想,却被突然的一阵敲门声给打断了思绪。
“门没锁,请进吧!”随着我的语音刚落,门被推开后闪进来一个倩影,却让我意外好久。
沅凤清丽的脸上毫无半点往昔的恬静之色,在烛光的映照下竟然显现出一股妖艳的气质来,若不是看见她后面尾随的那道熟悉的身影,我还真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呢!
“沅凤,你怎么会来?真是稀客啊!”我其实是很真心地说的。虽然她与师父是情敌,但我还记得自己在天苏山底时她待我倒甚是友善,所以相对地,对她我倒是也恨不起来。
“我受人之托,前来救你出去!”沅凤面色苍白,语气却不若以往那般娇柔和气。
我吃了一惊,竟不知不觉地脱口问道:
“谁这么人才,竟会找你来救我?”
沅凤皱皱眉,好像对我所讲的那个“人才”不是很明白,但似乎也明白我可能有点看不起她的意思,所以也就不太情愿地对我解释道:
“阿离和少庭两人身份太显眼,不太方便过来,而且少庭好像身体也有些不适,刚刚阿离去看了他,他说不能再让你留在这里。所以便让我过来给你送些东西。”
说完,便从后面背的袋子里给我掏出一件薄衫来放在桌上。
“少庭说,你的狐踪隐形大法还练得不到家,虽然可以瞒住法力低微的一些小人物,但一旦碰上高人,还是被逮住的命。所以,让我给你送来这件隐身衣,你穿了去,随我一起逃走吧!”沅凤说得貌似很不经心,仿若魔界于她来讲竟若无人境地般出入。
什么时候她竟也变得如此恃才傲物起来了?我有点好奇。
沅凤看了我一眼,好像也明白我心中所想,叹了一口气道:
“我与阿离缘份已尽,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他们了。今日我带你离开这里以后,我也是不会再回来了。”
“为什么?”我对沅凤的突然决定感到十分愕然,她不是一直与阿离相亲相爱的么?怎么会突然决定与深爱之人分开呢!
“听闻你曾经去过天上,那里如何?”沅凤并没有回答我的问话,反而问了我一个很不切边的问题。
“天上啊!还不就是那样,有成片成片的云彩,有很大很大的宫殿,有各种奇珍异兽,还有行行色色的各路神仙……”我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当初看见的,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沅凤。
而沅凤却不知是不是在听我讲,而是将眼神飘忽不定地投向窗外远方,一片向往神色。
“你的命真好,可以随时上天入地。”终于,沅凤恍过神来,冲着我又感慨了一句。接着,又道:
“我与阿离早就貌合神离了,他的心里估计还想着你师父呢,想必此时也恨着我阻了他与天苏和好如初的美梦。没想到我们最终也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可惜了这几百年的感情,呵呵,原来,这世上竟没有什么天长地久的爱情,我还是傻了。”
他们,也要分了?我有些茫然,爱情,竟真的这么不堪一击么?那我求得又是什么?突然,我觉得我对碧君的感情似乎也不确定起来。分分合合的日子以来,也是聚少离多。一旦有了些微的裂痕,也是我去妥协,这真的是我要的爱情吗?
沅凤并没有给我任何思考感情的时间,又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我在很久以前,因缘际会,认了一个师父。她教了我一些道术,我便开始修仙了。我算是资质驽钝的,不过这几百年来也算有所小成。这些日子突然心绪有些不宁,想是我的天劫快要到了。送了你出去,我便会寻得一个僻静之所,安心渡劫!”
我眼巴巴地望着沅凤,似是无法理解这么柔弱的女子,为何也能修得这成仙之路。而且,舍弃心爱之侣,飞上那高高在上的九层宫阙,真的是要好过人间的相依相伴吗?
我还是跟着沅凤走了。一路上,果然不见有人阻挡。少庭拿给我的隐形衣极为贴身,而且效果也好过我自身的隐形术。倒是沅凤,没想到她的道法果真修得不错,一路上奔了好几千里,也不见她略微喘气。
“出了这边黑森林,便是人间路了。我们并在路口分道扬镳吧!”沅凤指向远方的那条雾蒙蒙的小路,不带感情的说道。
“好吧,虽然你我不相为谋,不过还是要感谢你能带我出来。”我说得十分诚恳。
“算了,与你也是相交一场,更何况,我也不想再欠阿离什么。他既然开得了这个口,于我也是举手之劳,又有何难。”沅凤即使与我分别再即,也是一脸波澜不兴的样子。
于是,我点了点头,决定跟紧她出了这片黑森林再说。
然而,就在我与她将要迈出这片森森的瞬间,不知从哪里扬起一阵烟雾,将我们隔了去。那边,似乎是能听到沅凤已踏出森林在唤我的名字;这边,却是在耳边传来一道很嘲讽的笑声。
“以为区区小技,一件蝉丝衣就可逃了去。阿紫,你可真是不乖啊!”
子规终究还是追了上来。其实我也知道我的逃跑肯定是瞒不了他多久的,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没打算逃走,我是出来晨跑的。”望了一眼已渐渐升起的朝阳,我还是随口找了个理由,漫不经心地说道。
子规并没有打算揭破我的谎言,扬了扬眉,也是淡淡地道:
“本来想先去青丘下聘的,但现在还是决定提前办婚礼了。天苏那边我已经遣了人去,不过我们可能等不到你师父来就要拜堂了!”
这么快?我踢了踢路边一块小石子以示我的抗议。但我现在就是个囚犯,根本就没有反抗他的能力。
我被子规带了回去,严加看守了起来。除了日夜形影不离伺候我的四个侍女以外,江敏与灵玉二人也搬了过来说是要服侍我,与我同住。于是,我很自然地过起了米虫的生活。
直到,立夏那天。
魔历上讲,五月初五,百事皆兴,最宜婚嫁。我与子规的行礼之日便定在了那天。
那天早上一起床,便是上头、开脸、涂脂抹粉、盖头。与人间倒也没什么不同。
我虽然顺从,但心里却越发焦急起来。不知道师父能不能赶过来救我,要是师父不能来,我又想到少庭,前些日子听闻他似乎受了伤,还在卧床,我才恍然想起自己曾经毒了他。于是,还是找了个机会,将解药送了出去给阿离。但是,也不知他们是否已经安排妥当。
我上了魔界凤辇,被抬往了子规居住的主殿。各种红漆礼盒被堆放在后面的车上蜿蜒前进,在雾霭中仿佛两岸曾经开过的摩诃花,开满冰冷灰暗的魔域。一路上,敲敲打打,两边全是魔界看热闹的妖魔鬼怪。我第一次凤冠霞帔,一身红衣,美艳不可方物的端坐在轿辇中接受众魔膜拜。
如果是真的嫁给心爱的男人也就罢了,奈何此次不过是场戏而已。我暗暗冷笑,子规对我,绝不是真心。或者说,他看中的只是天苏山,只是青丘后面代表的势力。
但是,他已有了浩天钟以及白泽与钦原家的支持,多我一个,少我一个,又有什么区别呢!
吉时定在午时,太阳正艳,一如我火红的霓裳。
子规一身玄衣,迎上来牵住我红色的袖带,将我引入婚殿之内。
“一拜天地。”
司仪口中唱诺,我即使不甘心,却也不敢在此时违了子规的意。于是,刚要跪拜,却被一个悠扬却坚定的声音所阻断:
“且慢,这个新娘你不能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