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傍晚,没有太好的云彩,也没有太好的风,人们只是有太好的心情,所以盛夏夜才会如此之美。小翠园所有的灯在夜幕降临之前就全部亮起来,因为有阳光,所以直视上去也不会很耀眼。人造山不过三四十米的高度,上顶的亭子里或站或坐的了了几个人。
我站在亭子的最外端,看见她停了红色的电瓶车,顺着石阶走上来,黑色的纱裙下摆嵌绣着粉红色的海棠花。
看见我迎上去,略带羞涩的莞尔一笑,长长睫毛闪动下的眸子,有宝石般的光,我的影子映在里面,像炫彩的霓虹球。她在山顶的亭子并没做任何停留,就直接从另一侧向山下走,我本想和她并肩走,可又觉得有点不妥,我就随在她的后面恰当的位置,刚好可以听到见彼此说话的声音,她转身很是不悦的瞅瞅我,她示意让我和她近一点,几乎肩挨着肩的。此时刻她不同以往话少的没几句,只是不停的抽烟。“你能碰到熟人吗?”她问我。
“不会吧。”我模棱两可的回答。
“那就这样吧,别离我太远了,你又不喜欢高声说话,你说话我听不清楚。”她刚刚扔掉烟蒂,紧接着又点了一只,“再说了,也没啥见不起人的。不是吗?”她很是调皮的朝我笑着。“我都不怕你怕啥?一个大男人”她举了下手说:“不对!是一个老男人!”她嬉嬉笑着,脚步好像是也故意的随之加快,我只好紧紧跟着,生怕她用嗔怪的眼神看我,那眼神一旦有,就好像是要说“这老家伙真是太慢了。走路都跟不上人了!是不是真的老了!”
不过我还是有意的与她保持着一定距离,可事后回头想想,实际上那样更显得怪怪的惹人注意,还不如自自然然的会被人忽略。似乎整个的过程就是尴尬两个字,竟然没有惬意可言,我觉得呼吸都不顺畅,心跳完全扰乱了呼吸,心跳与呼吸的节奏很乱,然而这偏偏就是激动的常态。
夕阳混在灯光里,把假山的石头染了一抹的浅浅的类似于庞贝红的颜色,所有的堆砌都层次分明,每个暗影都恰到好处,好像每条暗影都虚隐着更好的颜色,如迷一样的让人注目着。而我所注目的却只有她——心无旁骛。
莫名的紧张感,维持着激动的心跳与拘谨的呼吸!我生怕闯出一个人来,使得莫名的紧张愈加的强烈。
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突然跑过来,险些撞到她的怀里,烟灰掉落在男孩的头发上,她慌乱掸着烟灰嗔怪道:“傻儿子你要干嘛?差点把妈妈撞到!”她摸着男孩的头发,一脸母爱的慈祥,看上去和她的娇柔妩媚很不太搭。
“他是谁?”男孩困惑的指着我问,而后大声的向吼!“你谁啊?!离我妈远点!”他努努嘴“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我本来就已经很紧张了,此时我紧张的无所适从,既不敢说话也不敢做出任何不妥的行为,我傻在了那里。
“苏宁宁,咋说话了?”
“妈妈!他为嘛老跟着你啊!?”他用很厌恶眼神狠狠的盯着我“我老远就看见了,他都跟了你们好半天了!”
奶茶笑道:“这傻儿子,还知道保护妈妈了啊!这不就快成大人了吗?快去找同学玩吧,妈妈这没事。”
男孩依偎她的怀里说道:“我不走,我走了就没人能保护你了!”
奶茶推开儿子,一脸的严厉:“滚!在我这瞎说八道个啥?”
男孩悻悻的走开了,而她却是一脸幸福的模样。我尴尬的站在原地很久都不敢动一下,就像坏掉机关的木偶,“咋了?让个孩子怕你吓着了吗?”
“不是,你到底多大?那是你——儿子?”她嗤笑一声“我闺女都大学毕业了,有个儿子又怎么了?”
我一脸懵懂和惊愕“你不信啊?我再过五年就退休了!”
“你都那么大了?”
“不信看我身份证!”她又低头嗤笑着,“可我从来不带身份证,带一次丢一次。可我没骗你,是真的。我属虎的,你也知道我70后。”
“我也是属虎的。”
“你60的可比我70的大了一旬了。”她又一次嗤笑“大我十二岁啊?叫你大哥有点勉强,可叫你大叔也一样很勉强。也没个中性一点的。”
“大叔还比较……”
“哈!你不厚道耶,明显的沾我便宜。我才不叫。”她又一次嗤笑“我看你就像块傻木头,就像傻木头一样的木讷——就叫你傻木头?”她侧头笑盈盈的看着我,她没有征询的意思,而是调皮的眨了下左眼。“走啊!!”她朝我喊了句。我还真是块木头,她都走出去很远了,我还木讷的在原地没动。我们绕着不是很大的人造山走了一圈,大约十几分钟。
夜已经把深深的幽蓝,从天幕间渗透下来,然后悬在灯火之上,把雾一样的微白倾泻开来。夜来了——
灯光照在她的脸上,脂粉的闪光把她衬的很美,嘴唇莹润像玫瑰花瓣清香诱人,薄薄的嘴唇间,不时吐出白色的烟雾,在脸前弥散开来,她映在雾的后面,如同是向我走过来的美丽仙子。我看醉了,傻傻的看着竟然不知所措和不知所谓了。她怎么会如此之美?
“傻木头!别那样看我,色的让人害怕。”我失态了?“从某种意义上说你很有安全感,可也——”她大概已经抽了十来只的烟了“因为这个有很多女人都很想接近你,可能留下来也许只能是一个人,或者根本没有人能留下来。”她死盯着我的眼睛说话,与偶遇时的调皮的小矜持完全没一样,目光犀利又满是温柔。:“如果有个人挤进来就得把另一个人挤出去,挤进来的人时时刻刻都有种危机感,因为还会有人想挤进来,就像我现在的样子,我觉得我是把你那个长发飘飘的语嫣挤出去,可我也得提防着有人想把我给挤出去。你信我说的话吗?”她目光中的温柔被犀利逼退,冷冷的在暗暗的夜色中,铸了两只锐利的箭,却又是温柔的戳在我的心里。
“我没觉得自己会有多好,我现在的样子你能看到,我连自己的家事都处理不好,我还会有多么多么的强大吗?”
“好多人看到的你,不是你最真实的,她从心里给你做了美颜,谁知道现实的你会是这样的一个木讷像,要知道肯定也没人会喜欢你!我最初也是被这种美颜的表像所蒙蔽了!真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烟盒里没剩几根烟了,她又拿了一只,点烟时火机没了气怎么也打不着了。她索性把火机扔进莲池,很是不耐烦的看我“一个大男人烟都不抽,真是的!”她努努嘴,白了我一眼“回家了,儿子没准早着急了。”
她顾及不上我,自己径直走向她停车的地方,她没再回头看我也不说一句话的骑车走了。我木了好一会,直到蚊子咬疼了我的脸。刚刚有了惬意的感觉,就这样草草的结束了,就因为那烟。所以我在之后我送她的第一礼物就是打火机!
景观灯下坐着一个女人在打电话,一样的黑色纱裙,但她加了一件黄色的纱披,乌黑的披肩发散在黄纱披上,浮着淡淡的灯光,像淌在小溪里的墨水。她瞥了我一眼,我也瞥了她一眼,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交集,我走着心里想着奶茶所说过的话,觉得里面有些玄机,我不能明白她是如何看到这一切的,一些事我自己都不很明确,我不能理解她言出何处?她总是说她的感觉很灵,至于灵验到什么程度却不想而知。
这个所谓的偶遇就这样简单简捷,不过就是绕着假山走了一圈,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这一圈对我们来说也许是一个轮回!从前世的我们走到现在的我们。眼神的对视多过了我们的对话,我们好像是要从彼此的眼里在找到前世的自己。也许是没确定,所以我们一路都保持距离,不曾过牵手。
我走回那个暗而窄小的巷子口,这里没有灯杆,只有巷口的一侧墙上有个老式街灯,白炽灯发黄的光环四周满是飞虫,灯上墙上不断的有蝗虫撞落到地面,然后又在地上扑扑楞楞的飞起来,又一次的向墙上飞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