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话,几个少年没有听到,不过关于突然出现的丧事,他们都不是第一次经历,也都有着自己的想法。
司徒长空的手臂经过军医的处理,加上昨晚老人给他吃了那东西,此时伤口早已结痂,基本上不影响走动,只是有点不适应。
比如左轻又重,脚步落下,总感觉轻一脚重一脚的,不过还好他平衡感较强,外人很难看出来。
也因此,司徒长空拒绝了要搀扶、照顾自己的母亲与姐姐,不过走在前面的两人依然会时不时的回头观察司徒长空的情况。
对此温良与赖瓦平轨没有多说,只是走在司徒长空两边,仔细注意着路面与司徒长空的反应。
就这样,众人慢慢向着族祠走去。
按理说,司徒长空手臂虽然没有继续流血,可毕竟失去了一只手臂,身体还很虚弱,需要静养,不宜出门。
可此时他还是同大家一起走去族祠,这是因为按照悬崖村的规矩,族中老人逝去之日,每家都必须聚集于族祠。
甚至包括外出打工的、学习的、走亲戚的……也都必须在今晚至少有一人赶到族祠。
不到者,集体移出族谱,赶出悬崖村!
这种做法,让得悬崖村的村民即使外出打工,也不会离开得太远。
当然也有赶不到、或者不在意的,毕竟都什么年代了,许多人对于这种封建规矩自然不放在心上。
对于此种人,大祭司自然不会留情,说移出族谱,绝不留情。
到如今,也移出了三四家,都是悬崖村与外界联通后才发生的。
“温良,你说我们村子是不是真的是被诅咒了?不然怎么没人可以活过七十岁?”
赖瓦平轨最终还是说出了这个疑惑,主要还是因为大家都无比沉默,让他感觉无比压抑,不说点什么很是难受。
温良自从发生了昨天的事后,往日的活泼逐渐消失,整个人都好似变得沉默了,话也减少了太多,整个人看起来好似没了往日的少年朝气。
“不知道,不过诅咒什么的应该是封建迷信吧,当不得真!”
“……”
实际说起这件事,就不得不说一下悬崖村的历史。
按照族谱上的时间来算,隐族已经存在三百多年了,而悬崖村应该是在族谱之前建村的,那怎么说也有四百年,甚至更长。
如此长的时间,还一直与世隔绝,村民生活怡然自得,如此情况,怎么说也应该要人可以活个八九十岁,可是据村里老人说,悬崖村自从建村以来,村里没有一个老人年纪超过七十岁。
无论男女、无论健康与否,最终逝去的年纪最高也就刚刚满七十岁。
关于这件事,大家以前虽然也讨论,不过却没有太放在心上,以为整个世界的人都是这样,活不过七十岁。
但是自从大家通过网络、电视得知外面世界的人,大部分可以活到八九十岁,甚至百岁以上的都不少后,这件事被重新提了出来。
相互之间也有着各种猜测。
“可能是环境导致的吧!”温良看着地面,慢慢走着,又加了一句,“这世界哪来什么诅咒?何况还是直接诅咒一个村子无数年?”
赖瓦平轨沉思了一下,想到所看的那些小说,“也是,不然谁能够做到?老天吗?”
他觉得这怕不可能,它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话到这,情绪低迷的几人也没了谈性,皆是慢慢向着村子深处的后山走去。
……
悬崖村四面环山,村子东边深处背靠大山,山脚有个山洞,山洞被人为修建成了一个古老祠堂,那就是族祠所在。
以往人迹罕见之地,此时却人影绰绰,不过来者皆表情沉重,无人说话。
在太阳当空之时,已无身影来往,一看人数,在村里的村民都在这了。
隐族说是一族,实际上不知从何时开始,外姓十二家也逐渐被隐族接纳,成为了隐族的一份子,家谱也被放入了族祠之中,隐族也就不单指特殊姓氏、语言、相貌的一族了。
隐族就是指生活在悬崖村的所有人家,这也是为什么司徒家、温家都会被通知的原因。
此时事关族人生死,他们自然要来!
……
外面看,山洞周围有着竹子、树木、杂草,仅仅留有一条幽深小道,直通洞内,看起来似乎很狭窄。
但实则山洞内宽阔无比,这从一百二十家、四百多人在内都不显拥挤就可看出。
外面太阳高照,自然明亮无比,但是身处山洞本该黑暗,可不知何故,洞内光线虽不如外面,可一应存在,依然可历历在目。
照明的工具是什么,无人知道,也许大祭司知道一些,不过大家也不太在意,因为早已习以为常。
温家与司徒家走进山洞,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只是安静的走到自家的位置上,等待着。
赖瓦平轨也与他们分别,找到了父母所在,安静垂首。
族祠内,各家是有各家位置的,这从入族祠时就已经确定,从未改变。
不过大体看去,还是可以看出皮肤微黑、五官立体的人家居于中央。
时间慢慢流逝,大祭司站在前方三寸石台之上,族谱之下,中间棺椁之前。
回头看了一下安静的众人,大祭司神情沉重,“看来大家都得知了那不幸的消息,在这我也不多说,一切按照族规来吧。”
说完,大祭司拖着佝偻的身躯来到棺椁之前,转身从石台与棺椁之间的地面上那方寸狭洞中取出一个黑色石杯,慢慢将其中的无色液体倒入棺椁前面。
仔细看去才发现,棺椁之下有着无数暗黑线条,而无色液体所落之地,好像是某种节点,连接着四周、围绕着棺椁的黑线。
液体落下,大祭司突然拿着手中那暗红色的法杖开始跳起怪异的舞蹈,同时嘴里念念有词,说着听不懂的语言。
不是隐族语言!
低沉的声音落在众人耳中,有着难言的韵味,古老而神秘。
随着大祭司的动作,在座众人开始以一个特殊的顺序围绕着棺椁慢慢走上前去,将手指放在了悬崖村独有棺椁四周凸起之物上。
手指放于其上,除了有点麻赖感外,再无其它。
对于这神秘的仪式,大家虽然不懂,但是每个族人死去都会如此后,大家也都习以为常。
时间慢慢流逝,仪式完成的村民则安静的离开了族祠,开始准备逝者白事。
……
温良几人也离开了山洞,回到了家中。
虽然心里还在担忧闷葫芦与当兵的事,不过相比那些,此时还是郭奶奶的事更为重要。
“阿爸阿妈,我去山里弄点猎物给郭叔叔他们送去,好准备晚上事席。”
“这样也好,贤子你跟你弟一起去吧,一会我去你郭叔家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温华坐在远离妻子儿子的地方,缓缓吐出一口浓烟,神情一如既往的沉重。
“嗯!”
虽然村里大多数人都会打猎,但是对于悬崖村的人来说,郭家人才是真正的猎人,或者说是猎王。
不仅是因为郭家人打猎时间最久、也不是因为郭家最会捕猎、也不是因为村里人的捕猎技术都来自于郭家、更不是因为郭家复杂的捕猎规矩,而是因为荒芜之年,是郭家人用命抓捕猎物,为村民提供了食物。
农民靠的是老天赏饭吃,可这么多年总有老天厌烦或者疏漏之时,以至于颗粒无收如此情况下,就是靠着郭家人的猎物,大家才维持着微薄体力寻找办法度过困难。
因此,村里人都很尊敬郭家。
今日,这一刻,郭家发生这种事,如同以前的每一次郭家有人逝世一样,悬崖村每户村民都自发前往郭家。
背着蔬菜、提着鱼虾、拿着鸡鸭的都有。
白事在村民看来很重要,这也是为什么大家如此做,以及温良他们要去打猎的原因。
因为今晚会有许多人去郭家吃饭,包括所有村民,但不局限于此。
外来游客、外界友人亲戚,来者皆有碗筷。
……
到了晚上,该来的都来了,没到的也就不需要理会了。
虽说白事两顿,可对村民而言,头天晚上这顿才是善意、诚意,以及对死者的尊敬所在。
所见,没有外界那种白事上发生的喜笑颜开、大大咧咧之状。
成年人自己约束自己、少年人稍微懂事,也不会乱来乱说,孩子则有家长管教,一切规规矩矩,每人脸上都是对逝者的哀思与尊重。
吃喝完毕后,上香,安静离去,至于随礼,则在第二天早上。
……
夜色中,郭家,灵堂,棺椁入殓完毕。
“要不要叫那些当兵的过来吃点喝点?”妇女看向旁边神情悲痛的丈夫。
男子没有抬头,依然往火中放着纸钱,“喊了,他们不来,说不合适。不过,一会你还是让几个孩子送点吃的过去吧。”
“嗯!”
……
郭家有两个儿子,双胞胎,不过年纪很小,才四岁半,此时温良正安慰着两个小家伙,旁边站着司徒长空、赖瓦平轨、上官明月、陶子、查尔、张浩天、曲目小林、罗斯以及其他包括十二家在内的隐族少年,温贤与司徒晚虞则被果子他们围起来了。
过了一会,两个小家伙情绪稳定下来,温良送去给婶婶之后回到了这里,他看着眼前这些同龄人,想了想,最后还是问了一句,“那些当兵的说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我想问问,你们有什么想法?”
见无人说话,温良抬起头,看着繁星满满的深邃天空,“昨天我们三个经历的那事你们心里应该都有些猜测,多的我也不想说,我是一定要去的,至于理由……”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着温良,想知道这个少年到底想说些什么,可却被打断了。
“良子你找几个人去给山上那些士兵送点吃的吧!”
看着婶婶那一身白色、未干的泪痕、通红的眼睛与苍白的脸颊,温良点了点头,习惯性的叫了一声闷葫芦后才反应过来他左臂已经没了,现在受伤了,帮不了忙,心中愧疚陡然增加。
“我跟你去。”赖瓦平轨走上前来。
察觉到一些东西,但却不是那么懂的少年们纷纷上前。
上官明月、查尔、陶子、曲目小林、罗斯……张浩天……
“不去帮忙吗?”司徒晚虞看向温贤。
温贤看着众人目光所向的少年,笑着道:“他不需要我帮忙。”
“是啊,他们都长大了,不需要我们帮忙了。”司徒晚虞看着前面那个独臂少年,嘴角带笑、眼角有泪。
“我也去。”司徒长空起身看着温良,“我可以去!”
温良闻此,笑了,目光转动,看到了哥哥温贤转身时带笑的嘴角,嘴角弧度变大了些许。
司徒长空顺着温良目光,看到了姐姐司徒晚虞笑着伸手揉了一下眼睛。
“起风了呀!”转身离开前,司徒晚虞留下一声轻音消逝在春风里,飘荡到司徒长空耳中、心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