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间一晃而过,七年后,依然是那个村子。
……
轰隆隆!
漆黑的天幕上,蛇形怪蟒似的雷电铺天盖地的劈落。
天崩地裂、空间震动。
颤栗中,所见,只有那灰蒙蒙如同混沌孕育的无边雷海在涌动,其间传来一股镇压、阻隔之意。
身处其中,除了感慨自身渺小之外,更多是一种难言的战栗、颤抖与恐惧……
温良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是他无法醒来,此时的他就像变成了雷海中的一粒尘。
只能在其中沉沦、遭劫、翻滚、挣扎,却好似永远无法醒来。
砰!
砰!
心脏突然开始不由自主的剧烈跳动,浑身血液开始沸腾,一股如岩浆般灼热的感觉随之产生。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身体之中静静流淌的鲜血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它们在疯狂奔涌,似要挣脱、逃离躯体的束缚。
砰!
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响直接传入到他的脑海里,震得眼中雷电都似在散去。
此时他只觉身体好像在不停膨胀一样,不知是血液在奔涌还是细胞在挣脱,总之就是浑身传来一种难忍的胀痛感。
震动、胀痛,好似快要炸裂!
停下来,停下来,快给我停下来…
温良如此祈求着,可毫无作用,那种膨胀炸裂、岩浆灼热之感依然存在,甚至更加清晰了几分。
以往,只要他意识到是在做梦,那无论梦到什么内容,在意识清明时也该立即醒来。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醒来,他依然还在梦中!
……
心脏依然在疯狂跳动,血液依然肆无忌惮的奔涌、翻滚,这还不止,刚刚消失的雷海再次出现,而且无边无际中,混沌灰蒙处似乎还有着喃喃低语传来。
不知所在,却又无处不在;不知所说,却又好似言出雷随、雾涌而动。
这一刻,他意识变得朦朦胧胧,只能感知到似乎有着无尽呢喃与低语出现,伴随着就是那股子被看透、被镇压的阻隔与恐惧。
叽叽喳喳的低语呢喃中,一股扭曲之力出现,他察觉不止他自己的身体在以难以想象的角度扭曲,就是整个空间似乎也开始扭曲,画面、雷海、无边际灰蒙,都在扭曲,不变的只有那无所知处传来的低语。
……
痛,刺骨的痛!
浑身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此时开始挣扎、分裂、异动…
如斯的痛苦没有浇灭他的意识,他还有着一点感知,他尽量尝试如往常那样将梦境往他能够承受的情形引导。
父母、温贤、悬崖村、大凉山、民族中学…
他似乎远离开了那个无边雷狱,回到了他生活的村子,看到了父母、哥哥…
可是平静不过片刻,无尽的低语再次出现,头顶天空似乎变得透明,有着茫茫多不知所云的存在好似在观望着他、俯视着他。
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祗在看地上的蝼蚁一般,冷漠而不夹杂一丝情感。
不要探究,不要探究,想其他的,其他的…
那些景象让他无故生出一种大恐惧,比雷狱与痛苦更加让人难以忍受的恐惧,他无法承受,他要立刻转移注意力。
慢慢地,他似乎回到了欢声笑语的校园,回到了初三A班,回到了昨天离开前的最后一节课上。
……
“之前我们学了生物圈的部分内容,说过生态系统包括生物部分与非生物部分,生物部分指生产者…”
台上讲课的是温良的班主任周化辰,一个三十多岁,性格温和,对待学生无比耐心的老师。
“有人说我们生物学的奠基作之一的《进化论》存在许多错误,根本无法解释蓝星上生物演化过程,真假我留给你们以后去思考,现在将课本上的这句话画下来。”
‘世界上的一切物种都是不断的发生变异…一切生物都必须进行自然选择和生存斗争’……
说完后,熟悉的班主任周化辰仿佛瞬间移动般陡然来到温良旁边,突兀问向他。
“物竞天择,适者才能生存,你说是吧?温良!…”
熟悉的场面,温馨的感觉。
可是下一瞬间,场景扭曲,温和的班主任突然扭曲成了长着丑陋头颅、七手八脚、浑身冒着黑气、嘴里流着鲜血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对着温良就扑了过来。
滴答滴答,血盆大口中有着鲜血滴落,几尺长的獠牙上还挂着染血的肢体、肉块…
熟悉的老师变成择人而噬的怪物,恐惧与无法接受让他下意识就将梦境往着另外一个方向引导。
即使清醒如此,他依然没醒过来。
鬼压床、邪上身、清醒梦?
还是生病了?
他不知道,既然无法醒来,那就只能尽量将梦境往着能够接受的方向引导。
幸好这种事他不陌生,躺在床上多年的生活中,梦境曾是他最喜欢的地方。
因为在那里他可以随着心意控制梦境的走向,更重要的是在梦里他可以控制梦的走向!
……
“良子,马上就开校会的,这次你跟你哥又要出风头了。”一个脸庞圆圆的少年脸上带着笑意。
站在领奖台上,拿着年级第一奖状与市青年冬运会的两块奖牌,看着下面穿着整齐校服的同学,温良心中谋划着如何借这波热度推销一下自己的宿舍零食货铺。
想得入迷,虽稚嫩却难掩俊秀的脸上逐渐带笑,可是下一刻一阵轰鸣响起,不知是掌声还是那震破脑海的低语再次出现,随之一起的还有那褪去校服与人皮的各色怪物,于震耳欲聋的音潮中冲向温良。
灼热与膨胀炸裂之感再次传来,不知是现实还是梦境。
扭曲的场景中,温良看到外表不苟言笑的哥哥化为一条百米大蛇奔向自己,黑色信子长吐…
刚刚那个站在旁边,跟自己一样也是年级第一的叫做李玲玲的漂亮女生突然化为蛇蝎妖姬袭向自己,表情无比狰狞…
之前颁奖的美丽女老师也变成了丑陋无比的怪物…
而刚刚还人山人海的操场瞬间沦为了怪物乐园,整个天地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
这一刻,耳朵里除了无法听清的莫名声音外再无其他。
眼睛里除了各种各样染血的恶魔怪物外,也不见其它。
轰隆隆!
震天动地的巨响中,天色从之前的晴空万里突然变得灰蒙,涛涛雷海从天而降,莫名怪异声音消失,怪物消失,疼痛袭来…
……
“呼~”
“醒了吗?又是那个梦,梦里都如此,难以想象七年前的那天又是怎样让人震撼?”看着床边的书包,摸了摸胸口的伤疤,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度,温良不在意一笑。
看着贴满奖状的墙壁,再看看那有些破旧的屋子,他心中有些自责,不过转而就露出笑容,他相信一切困苦都会过去的。
既然离开了床榻,未来就是美好的。
“一日之计在于晨,又是美好的一天!而且他们可不知道我昨天就回来了,等着吧,兔崽子们,你良子哥哥好好跟你们玩玩捉迷藏。”
突然,本来安静躺着,正思考如何埋伏烂瓦片他们的温良察觉到手臂间传来一阵滑腻与冰凉,不禁打了个哆嗦。
啪嗒,一脚蹬开被子,只见一条玉色小蛇停留在少年手腕处吸食鲜血,似乎察觉到温良的视线,玉色小蛇慢慢抬头,露出血色眼瞳,白色信子微吐。
“大早上的就知道吃吃吃,吃了七八年了,还是这个模样,真怀疑你都吃到哪里去了。”
玉色小蛇闻言,抬头睁着红眼瞳,呆呆的看着温良,不时还眨吧眨吧的,只是那白色信子一直没有离开流血的地方。
“装萌?装萌也没用!”
温良一把抓起柔若无骨的小蛇打个结就往着床边丢去。
小蛇也是神异,在空中自动将结解开,身躯一摆,又回到了他手腕出继续吸血。
温良继续,一人一蛇,来来回回,玩得不亦乐乎。
对于手中这尺长玉色小蛇,他也是无语,自从七年前病好了醒过来以后,身边就有它了。
说来也怪,小蛇一日三餐都以吸食温良鲜血为生,这么多年也没见它产生过粪便。
纯粹是吃了就睡,睡了就吃。
不管他同不同意,饿了、渴了都要喝两口鲜血,搞得温良好像才是它的宠物一般。
也就是小蛇无毒,加上不知何故咬了也毫无痛感,不会流血,不然他早就将它清蒸、红烧了。
温良看了一下左手手腕处那花了他十五块钱的电子表。
清晰的屏幕上浮现着:N068年3月20日,星期四,7:05。
本来这个时间段他应该还在民族中学读书的,一直要上到十二点以后,才会放个四天小长假。
不过说是四天,实则星期四十二点开始放假,星期天下午六点就要回去上晚自习。
算算路程,对于他们这种偏僻的山村来说,也不过就放了两天。
至于说他为什么此时已经回家了,那自然是因为他请假了。
因为今天是悬崖村一年一度的开山节…
他需要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