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淳樾还真低估了张弘毅的能耐……
不久之后,一则风化丑闻顿时点燃了整个长兴的大街小巷——大理寺少卿薛沛杒和仪安郡主,曾在长兴郊外的茅屋客栈春风一度……
薛沛杒有些坐不住了,冲动之下就想提剑去结果了张弘毅,萧廷楚狠命抱住,才最终把他拦下。
萧廷楚也承受着来自萧家的压力,可薛沛杒的历史,她无法改变,而且她也预料不到他与仪安,竟敢突破底线……事已至此,即使她再怎么纠缠于过往,也于事无补,于是只能强压心中的痛楚,在薛沛杒面前装作若无其事。
可事态的发展,越来越不可控!
紧接着,仪安的孩子奇儿,竟在一个深夜里,被掳走了……
劫匪似乎抱着必死的想法,什么条件都不谈,只要孩子的亲生父母带着万两赎金亲自来接。
仪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迈着沉重的步子到薛淳樾府上与他商议营救事宜。经历过风浪的仪安虽然沉稳了不少,可如今事关自己的亲生骨肉,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四肢冰凉,浑身颤抖。
叶沁渝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焦虑地看着薛淳樾,“要不,我们禀报给陛下……”
“不!”,还未等薛淳樾回应,仪安便果断地拒绝,“沁渝……当年,是我母妃对不起你……洛安城郊的那场劫难,虽然我一直未曾与你们明说,但相信你们也能猜到,是母妃一手安排的……母妃生长在官宦世家,知道朝廷极重视自己的颜面,这种事绝不会与劫匪私了,必然会发兵围剿,倾巢剿灭……你……你经历过,你该知道,万一朝廷出兵,奇儿还有几分活命的可能……”
叶沁渝紧咬下唇,含泪点头,小指的伤残时刻提醒着她那段痛苦的往事,如今仪安的痛苦,她怎会不心有戚戚焉?
“淳樾……”,叶沁渝此时也慌了神,哀戚地看着薛淳樾。
“我和仪安一起去,放心。记住,在沛杒那里你一定要封锁消息,他要是知道仪安身犯险境,必会不顾一切赶来营救,如果他也现身,那他是孩子生父的事实,就盖不住了……”
仪安大惊,睁着泪眼无助地看着薛淳樾,“你的意思是……已经有人怀疑沛杒是奇儿的生父,这场劫难,便是故意要引他现身?”
“不会有第二种可能。所以,沁渝,你一定要把沛杒稳住,其他该做的事,我已经安排学诚去做,如无意外,对方不会拿到关于沛杒和仪安的证据。”
叶沁渝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早,薛淳樾和仪安便依约到了城郊的奇石渊,劫匪把赎人的位置定在这里,当真是十足的自信和挑衅。
“奇儿——”
看到对方怀里熟悉的襁褓,仪安终于崩溃,跪倒在地,“我和孩子的父亲都来了,赎金也拿来了……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吧……”
薛淳樾把仪安护在身后,上前一步说道,“银票给你……别紧张……我和仪安是只身前来,没带任何随从和侍卫……”
为首之人缓缓举剑,指着薛淳樾,轻蔑道,“我说过了,要孩子的亲生父母来,我再给你们半个时辰,见不到另一位薛大人,孩子就此坠下万丈深渊!”
“不——”
眼见那人把孩子高高举起,作势就要往深渊下仍,仪安情不自禁地想要冲过去,却被薛淳樾狠狠抱住,“别过去,否则你和孩子都活不了!”
“薛大人,你只有半个时辰,不需要飞鸽传书吗?哈哈……”
薛淳樾定了定心神,冷静答道,“我就是孩子的生父,不知道你们要等的,究竟是谁!”
“哼……既然薛大人如此斩钉截铁,我们就不兜圈子了。实话跟你说了吧,我给孩子喂了奇毒断情散,此毒之妙在于,即使有解药,中毒者本身服用也无效,需得生身父母同时服下解药,再以自己的腕口血喂之,方能解毒!我估摸着,还有半个时辰,孩子就该毒发了,薛大人,您……如果还坚持,那就抓紧时间,和郡主娘娘一起来服用解药,试试你们俩的腕口血,能不能救下孩子吧,哈哈哈……”
仪安心头一颤,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薛淳樾握紧拳头,青筋暴起,可是心底涌上的,却是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如果真如他们所说,那他无论怎样,都救不下奇儿……
薛淳樾一步步走过去,伸手去接过那个装着解药的小白瓷瓶,正要把解药倒出来——
“薛大人,我再提醒你一下,瓶子里的解药,只有两粒,你和郡主一人一粒,服下后就没了,所以……三思啊……哈哈哈……”
薛淳樾握紧瓷瓶,有些微微发抖……
“嗖——”
忽然一支利箭飞来,正中贼首的眉心!
说时迟那时快,薛淳樾一个箭步过去,抢过那人手上的孩子,敏捷地回身,孩子毫发无伤,仍在熟睡……
薛淳樾身后忽然飞出几个黑衣人,往劫匪追杀而去!
“留活口!”,薛淳樾大吼一声,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着仪安,转身便往后撤去!
“嗖——”
又是一支利箭!
可这次,却是从对方的方向射来!
眼见利箭就要射穿薛淳樾的后背,仪安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薛淳樾,而那支利箭,就这么狠狠地插入了她的前胸!
“仪安!”
薛淳樾被仪安推出几个踉跄,回过神来后连忙回身去接住即将倒地的她!
仪安稳稳地落入了薛淳樾的怀里,眉头因痛苦而收紧,胸口那只利箭,已经贯穿心脉……
“仪安!你……”,薛淳樾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仪安拧着眉,看着他怀里的正在熟睡的孩子,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过了一会后她伸手揪住薛淳樾的衣襟,挣扎的着说道,“沛杒……解药……”
“沛杒,对,沛杒!学诚!别追了,快回来!”
学诚示意几人继续追赶,他连忙回防,过来一看才知道仪安受了伤!
“学诚,马上飞鸽传书给沛杒,让他马上过来!”
“二爷?二爷在!二爷就在这呢!二爷!”
学诚扯着脖子往前喊,只见其中一个黑衣人迅速回身跑来,看到倒地的仪安后,一把扯开蒙面的黑布,把仪安抱回自己的怀里!
“仪安……怎么会这样……我在……我在……”
薛沛杒握紧仪安的手,浑身剧颤。
薛淳樾安排了学训和学诚一起行动,带着几个忠心的好手等待时机营救。薛沛杒看出了端倪,逼问学训,学训不得已只能全盘托出,他二话不说就加入了黑衣人的行列,凌晨时分已经埋伏在了奇石渊一里之外。
“解药……”,仪安已是气若游丝,眉头越拧越紧,脸色越来越白。
薛淳樾这才惊醒,连忙把瓶子里的解药倒了出来,果然如对方所说,有且仅有两粒……
一粒喂给仪安,一粒,递给了薛沛杒……
薛沛杒不解,怔怔地看着薛淳樾……
“你给我吃下去!”,薛淳樾怒吼!
薛沛杒不明就里,只得接过,一口吞下。
“手腕伸出来!”,薛淳樾强忍着眼眶的泪水,青筋暴起,狠狠地拉过薛沛杒的左手,拿剑就是狠狠地一划!
腕口的血汩汩流出,薛淳樾连忙沾了一点,巍颤颤地往奇儿嘴里喂去……
“仪安……该你了……”薛淳樾强忍悲痛,拉过她的手腕,轻轻割了一刀,也沾上些血,往孩子口里喂去……
仪安看孩子喝完两人的腕口血,终于松了口气,重重地倒在薛沛杒怀里。
“这是……”,薛沛杒不解,可薛淳樾却没再说话,而是轻轻把孩子放回仪安怀里,自己挣扎着起身,一步一踉跄地退开……
最后的时间,留给他们一家三口吧……
薛沛杒脸上,汗水、泪水、血水,早已混成一团,对仪安的呐喊,已经从震惊,到焦虑,再到哀戚……
“沛杒……”仪安艰难地抬手,想抚上他的脸,可是却没有半分力气。
薛沛杒一把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带,“我在……仪安,我在……”
仪安苍白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一抹笑意,“奇儿……你喜欢吗?”
“喜欢!我喜欢!她很像你……”
“不……她……她像你……”
“什么?!”薛沛杒浑身一颤,握住仪安的手剧烈地颤抖,“你说什么?!”
“奇儿……是我们的孩子……她的名字,就来自于这里……奇石渊……我们相遇的地方……”
“你说什么……”,薛沛杒睁着猩红的双眸,强压着心中的悲痛,咬牙说道,“为什么早不告诉我!为什么……”
“那一晚,我没有醉,但我只当我喝醉了……沛杒,你是第一个,如此细心呵护我的男子,你从悬崖边救下我,然后……我们从夕阳,走进夜幕……你就这么安静地牵着马,静静地陪着我……沛杒,我走之后,把孩子交给苏羽茗和叶赐准……羽茗……她很喜欢我们的孩子……在洛安的时候,她抱着奇儿,都舍不得撒手……”
仪安的顾虑,薛沛杒明白,这个孩子他一旦领回去,他们的关系就藏无可藏,那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一切牺牲,都白费了……
“不……什么名誉、地位,我都不要了,我和孩子回海州隐居……我们粗茶淡饭,安度余生!”
仪安听他这么说,心里焦虑,更加牵痛伤口,一口淤血吐了出来,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气。
“仪安!我带你回去看大夫……仪安……”,薛沛杒也知道都是徒劳,可他已经手足无措,完全丧失了心神,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拯救怀里的爱人……
“沛杒,听我一次好吗……把孩子,交给羽茗……”,仪安揪紧孩子的襁褓,万分不舍,声泪俱下……
薛沛杒悲泗淋漓,强忍心中悲痛,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
仪安终于放了心,嘴角溢出了最后一抹笑意,“沛杒,我真的很舍不得你……以前觉得,只要远远地看看你就够了,可现在,我却觉得不够了,怎么都不够……我想再听你叫我一次……那一晚……你叫我的……”
“仪儿……仪儿……仪儿!”
薛沛杒握紧她逐渐冰凉的手,哀嚎震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