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几道黑影闪进了薛汇槿位于洛安城郊的别苑。
他们似乎是轻车熟路,很快便发现了位于宅子后院的暗室。为首的人触动了几个机关,暗室大门缓缓打开,里面灯火通明,几人身手敏捷,三两下便解决了暗室里的十来个看门大汉,然后径直来到暗室的后堂。
只见苏羽茗和杜鹃双双被关押在牢房里,不过看她们精神头还好,应该没受什么罪,黑衣人三两步走上前,挥剑斩断铁链,拉着她俩就要走。
“放开我!你们是谁?!”
苏羽茗有些惊魂未定,死死地抱着牢房的柱子不愿离开。
“夫人,是我。”
这把声音……是学诚!
苏羽茗和杜鹃又惊又喜,连忙跟着他们逃离了别苑。
学诚不敢懈怠,一直奔出十几里地后才停了下来,让苏羽茗和杜鹃休整一下。
学诚和学训迅速到林子里换装,穿回普通行商的衣服,学训边穿衣边调侃道,“想不到多年不交手,学谦这个书呆子还是如此食古不化,师傅教的阵法用了十几年都不会变通一下,真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啊!学诚你好好的踩我干嘛!”
学训正大叫,学诚又扯了扯他的衣袖,他这才反应过来杜鹃正往这边走来,“我说呢,担心你家小娘子听到学谦不开心?呵……你们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啊!学诚你又打我……”学训正要还手,杜鹃已来到跟前,不得已只能作罢。
“两位薛大哥,小姐换好衣服了,你们过来烤烤火,喝口水吧。”
“薛大哥?哈哈,怎么如此见外?莫不是我在这让你们不自在了?别这样,你怎么称呼学诚的便怎么称呼我,我们打小一起长大的,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你是你,我是我!再乱说小心我再揍你!”
“哟,这么快就撇清关系?担心你家小娘子吃亏啊?”
杜鹃听学训这么一调侃,小脸霎时通红,一跺脚便转身回去了。
修正一番后马车继续出发,借着月色,苏羽茗发现行驶的方向不对,不是回长兴的路,便问道,“学诚,我们这是去哪?不回长兴吗?”她失踪了一些时日,赐准该担心了,她不想再与他怄气,只想早些见到他。
学诚沉默了一会方说道,“回夫人,叶大人不在长兴,他……他也一起来了洛安,现在在我们之前住的那间别苑里呢,我们这就去见他。”
赐准也来了?!看来他心里还是在乎自己,担心自己的!想到这里,苏羽茗心中涌起了几分甘甜,便放下了帘子,安静的坐了回去。
回到别苑,苏羽茗几乎是一路小跑,此时此刻她只想依偎到叶赐准的怀里,只要他开心,她甘愿道歉,即使她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羽茗姐!”
叶沁渝从房里走了出来,上前拦住了她匆忙的脚步。
“沁渝!你也来了!太好了……赐准呢?是不是在房里?他还在生我的气吗?”
叶沁渝眉翼微颤,修长的睫毛眨了几下,不知道说什么好。苏羽茗的开心,听语气就能听出来,这要她怎么开口?可如果不说,她待会进去看到毫无血色、昏迷不醒的叶赐准,能经受得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吗?
“沁渝,怎么了?”苏羽茗察觉她神情不对,心里“咯噔”了一下。
“羽茗姐……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小准叔……他……他似乎是旧疾复发了,我们把他带来洛安,想请老御医张敬时先生看看……不过你别担心,他虽然脸色不好,但性命无虞的——羽茗姐!”
还未等叶沁渝说完,苏羽茗便挣开了她的双手,跑进了房里。
“赐准……”
看到脸色煞白、气若游丝的叶赐准,苏羽茗整个人都懵了……才分别几日,怎么会……苏羽茗手足无措,呆呆地跪坐在叶赐准床沿边,牵起他的手,摩挲着自己的脸颊……
“赐准……你怎么了……我是羽茗,我回来了……”
“羽茗姐……”,叶沁渝看得心酸,但又不知怎么劝慰她,“张爷爷一会就来,羽茗姐,你别太担心……”
听到叶沁渝这么说,苏羽茗擦了擦眼泪,强自镇定下来,搭脉诊视。
“不……不是旧疾……完全不是心脉受损的脉象……沁渝,赐准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我真的不知道……小准叔忽然就吐血昏迷了,唯一一次醒来,是在吐血的五日后,只和陛下交代了几句,便又昏迷了过去。”
“韦知雨呢?!她日日待在赐准身边,别人不知道,她总该知道一些吧!”
“自从小准叔出事后,知雨便一语不发,与小准叔和离后便不知所踪了,我们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两人正说着,张敬时匆忙赶到,众人连忙给他让出一条道,请他搭脉诊视。
“不是伤病,是中毒。”
众人吃惊,中毒?叶赐准怎么会中毒?
听张敬时这么一说,苏羽茗连忙再给他诊一次脉,沉吟一会后喃喃自语道,“张先生您这么一说,确实像是中毒的脉象……可是,中毒之人,不一般都是脸色发黑、嘴唇发紫、四肢僵硬吗?赐准完全不是这样啊!”
“夫人所说不假,我们中原的毒药,皆出自《神农本草》,即使万变但仍不离其宗,症状自然都差不多,可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来自西域和海外的毒物,却不一定由本草制成,其毒有不少是特立独行者,中毒之人展现出来的症状更是千奇百怪、离奇万分。我看叶大人,便像是中了域外的奇毒了。”
“张爷爷,那这毒,能解吗?”
张敬时拧眉摇了摇头,“恕老夫无能……不过,如果能知晓是何毒药,我倒是可以试着把这毒药的配方给提取出来,万物相生相克,知道了配方,便能找到克制的办法。”
“域外之毒……这世上,深谙旁门左道之术,又对赐准恨之入骨的,只有一个人……”
“羽茗姐,你的意思是,薛汇槿?!”
“不会有别人了,我去找他!”苏羽茗说着就要出门,众人连忙将她拦下。
“羽茗姐,你才虎口脱险,又要回去?!”
“在薛汇槿眼里,我还值几分筹码,只要能救赐准,我什么都愿意!”
“叶夫人!要知道是什么毒,未必一定要求大少爷。”
学诚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都投到了他身上,学训揣摩出几分意思,向他问道,“你是指……学谦?恐怕很难,学谦那个书呆子别的不行,但愚忠倒是有几分功力,我担心非但撬不开他的嘴,还打草惊蛇!”
“不试试怎么知道?大少爷已经不是昔日海州城里的薛大少爷,学谦,也未必还是昔日忠心不二的学谦。如有不测,大不了和他同归于尽便是,绝不让他有机会向大少爷报信!”
学诚说着就要出门,门口却被一人堵住。
“杜鹃……”,众人惊愕……
“我去……”
“杜鹃,你——”
“我比你更合适,学谦对你、对学训,未必还念昔日的兄弟之情,但对我……至少还有几分情意……”,不然那日在北江之上,学谦也不会顾此失彼……但这句话,杜鹃咽下没有说出来。
“杜鹃……我……”,苏羽茗牵着她的手,不知该说什么好,但她至少知道,学谦不会伤她性命。
“小姐,你什么都别说了,杜鹃这条命,是小姐您给的,如今不过为姑爷做点小事,值得了什么?小姐,你千万不要太忧心,总有解决的办法的!”
看着相顾对泣的主仆二人,叶沁渝最终定了方案,由学诚和学训把学谦引出来,杜鹃再与他接触,如果顺利,那便相安无事,如果学谦拒不相从,再由学诚和学训出手,囚禁也好、驱逐也罢,只是断不能让他再回到薛汇槿身边。
明月朗照,苏羽茗寸步不移地守在叶赐准身边,也不需要杜鹃伺候,杜鹃只得离开二人的房间,准备回房睡觉。
明日就要行动了,今晚也难以成眠,杜鹃在小院里来回踱步,寻思着明日见了学谦该说些什么话。学诚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后,第一次把她抱得这么紧,久久都舍不得放开……
“你这是怎么了?”杜鹃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微微地推了把学诚。
“我口拙,不会说话,没有学谦有学识,长得也没有他好,自然也不讨女孩子喜欢……自打跟着少爷认识了叶夫人和你后,我都不敢正眼看你……你喜欢我什么?”
“傻瓜,喜不喜欢,是能用外在的东西衡量的么?再说,我可不觉得学谦比你长得好……”
“心言从小就说我长得丑……说我站在少爷身边都影响了少爷的形象。”
“傻……心言那是在鞭策你……不说些让你着急的话,你哪有动力上进呢?”
“哪有这样鞭策的……”
“唔……不过,你和心言,真的只是兄妹情谊么?”杜鹃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定定地看着他。
学诚看着杜鹃认真而又担忧的样子,咧嘴笑了笑,俯首将她深深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