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夏,天气热得汗还没有落到地上就要被太阳烤干了。
一队商贾模样的人走在赤岗山的山道上。
两人在前骑着马,十人推着三辆推车,还有几人神色严肃地跟在后面,四处查看四周。车上面堆着一些货物,用麻带装着,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但从大家的神色来看,能看出必是一些贵重之物。
为首的那个富贾模样的年长者不停抹着汗,而他旁边那个年轻人不停催促大家说:“大伙加快了,此处是简国和陈国交界处,向来不太平,我们要走快些才行!”
后面推车的在大热天里推车,早累得不行了,听见催促,不由得嘴里嘟囔说:“这么热的天让人歇一会,喝口水该有多妙啊!”
旁边那个接上说:“就是!有咱们大随的朱将军在,又有哪个毛这贼敢来啊?”
“就是啊,未近我们朱将军一丈内,就被我们朱将军的凭空之力一抓,成小鸡仔了。”
“刚好来炖汤”!
“小鸡汤不错啊,如果有小母鸡汤就更好了!”
“我们从云城出来这一个月来,每天早起赶路,连口安生饭都没有吃上,有小母鸡汤再加上一壶酒那就跟上天一样啦!”
“要不是简国那条道发洪水冲垮了路,我们也不用绕道这连客栈都找不到一间的道上来了。”
原来,这群人是随国人,为首的是随国大臣余苏,旁边那位是宁国兵马元帅韦忌的五弟子朱进,他们此行是奉随王和丞相白令之命,前往大应国。
当然只有余苏和朱进知道,这批货物是大应国丞相郑禧寿辰的贺礼。其他人只知道要把东西安全送到应国的都城冠城。
他们本是要从简国的朴城过进境入大应国的,但没想到朴城下了三个月的大雨,把道路都冲垮了,他们只好退回绕道从简国和陈国交界的地方往大应国去。
没想到朴城倾盆大雨,而这里却是烈日如火。这道又尽是小道,崎岖难走,这走了几日,推车的士兵饶是极强壮也快受不了。
这一日走到晌午,他们水袋中已经喝干了。
朱进也觉得口渴难当,今天日头特别毒,水袋中的水也早已喝完,但他是第一次接护卫寿礼的任务,出发前他师傅韦忌一再交代路途遥远,江湖险恶,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他强忍着口渴,催促着他们快走。
“主人,我们休息一会,找口水喝吧?”士兵开口求余苏,出门后他们便不再以官职相称,而以主人仆人相称。
余苏是文官,这等跋涉他也早已快受不了。
“朱进,我们还是歇息一下,找口水喝吧。”
“主人,这里看似平静,但听我师傅说过,往往越平静的地方,却是越危险。”
余苏听他说的也在理,也不再说什么。
后面护卫中的领队申霸不干了。
十五年前随王起兵反叛他就已经在军中,也曾被封了小官,他的武功虽不错,但脾气很大,闹了几次的事,职位被一降再降,最后做了巡防队的小头目。
此次是他求舅妈让舅舅余苏带他来的,余苏拗不过枕头吹大风,便约法三章带他出来,以期此次完成使命,可以帮他求个好职位。
“舅…”余苏瞪了他一眼。
“主人,这荒山野岭的,如果真有歹人,我们走再快也没有用,真来了,我们云骑军的又怕了他们吗!这日头太毒,水又喝完了,不歇息一下,喝口水,兄弟们真走不动了!”
士兵们见申霸出了头,无不附和。
余苏抬头看看这炎炎烈日,想想也有道理,正要和朱进商量。
朱进却说:“我师傅告诉过我,歹人有很多方法,比如下迷药,不一定会强劫!”
申霸见他动不动就用韦忌来压人,心中有气,说:“韦帅固然武功盖世,但有些事也会出他老人家预料外的,比如十五年前,我们十万云骑军攻进云城,韦帅派你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守护当年的四王府,结果呢,你三师兄当场被一个老头刺死,大师兄落个半残,二师兄若不是天生异像,心长在右边,那一刀…”
“好了!”余苏见朱进脸色难看起来,打断了申霸话。
朱进是韦忌的第五个弟子,他天赋异禀,凭空之力的功力已隐然和大师兄师渭并驾齐驱了。十五年前他年尚幼,只跟在后军中,并未参加攻城之战,所以说到攻城之功,他并无发言权。且申霸所说的事,正是他大师兄和二师兄这辈子最忌讳之事,所以他的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申霸正要说什么,突然道上慢慢走来一个人,他定睛一看,只见那人瘦骨嶙峋,一把年纪,肩上背了捆麻绳,腰间别了把砍柴刀,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就又低头慢慢地往前走了过去。
申霸笑道:“歹人来罗!小心他喂迷药哦!”
大伙便都笑了起来,余苏也忍不住嘴角微翘起来。
待那樵夫走远,余苏突然交待其中一人说:“解毫,你追上去问一下那位老人,这里哪里有水。”
解毫领命快步追上前去,不一会回来回话道,前面半山的左侧的山岰里,有一个天然泉水。
大家欢呼起来,推起车赶起路来。
待他们来到这山岰处,申霸带几个人取水,朱进不放心,也跟了进去,只见进去的路极难走,到处都是野荆棘,此处的荆棘和别处不太一样,长着红红的小叶子,还结着许多带刺的小红果。
朱进和申霸他们几个被刺扎了许多下,但他们都是武人,这点小伤根本不会在意。很快,申霸看到了樵夫说的清泉,竟然挺大的一泓泉水,水清如镜。
朱进仔细看了看周围,没有发现什么异象。
申霸把脸探进水里,痛痛快快地喝了一通,起来见他模样,不由得说:“朱将军就放一百个心好了,这泉水若有问题,我申霸的头给你当夜壶!你试想,我们若不问樵夫,就不会找到这处泉水,试问天下有谁有这本事,知道我们要问樵夫,知道我们一定会找到这泉水,而在这泉水中预先下毒的?”
朱进想想也是,他还是谨慎起见,没有在泉水中接水,而是在旁边的石缝中接了水,他担心外面,就急急出去了。
待申霸回来,不但把水袋都装满回来,还用衣服包了一大袋的红色小野果回来。
士兵们急急喝起水来,申霸招呼大家吃小野果,说是在他家乡上灞刚才处都是这种小果子,清甜解渴。
大家学申霸的样子,把小果子上的刺用衣服包住去掉,这小果子的刺很多,大家难免会被扎到手指,只是并不怎么疼,也没有什么异样,大家也不在意,抢着把小果子放到嘴里嚼,果然很甜中带点微涩很是解渴。
申霸把几个大果子去了刺,递给余苏,余苏就挑了两个来吃。申霸把果子又递了两个给朱进。
朱进生性谨慎,虽见这果子和小时候所见的无异,但还是小心为好,就没有接。申霸也没再理他,自顾自吃去了。
待大家歇息了一会,朱进还是担心,就催着大家赶路。
幸好天没有黑透,大家就下了山,眼前有一条小道。他们顺着小道走了一会,遇到一位农夫扛着锄头在路边的地里。
朱进觉得头有点晕,他用气运转全身却又没有异样,想是白日的日头太毒,有点发痧。
这时候余苏问清这农夫,说是前面二里多路有一座小镇,那边有个小客栈。大伙都欢呼起来,这几日为赶路都是餐风露宿,总算有个正经的落脚地了,说不定还能喝上一壶酒。
当大家赶到镇里的时候,天已经大黑,路上他们早点起了灯笼,借着微弱的光,慢慢地走到了镇里。朱进看到镇口立着一个大石碑,拿着灯笼,靠到石碑上,这才隐隐约约看清了上面写着“黑水镇”三个字,字体很古怪。
一进镇就是客栈,客栈不大,门口挂着两盏灯笼,发着晕黄的光,照着门上的门匾,上面写着“黑水客栈”四个大字。只是水字的油漆剥落了,远一点看倒像是“黑客栈”。
店中的胖老板娘殷勤招呼他们。
余苏和朱进问清店里共七间房,现在只剩余三间了,他们把店里剩余的几间客店都包了下来,余苏和朱进各用一间上房,申霸和两人共住一间,其余人护着货物住在马廊边。
朱进前后细看了客栈,没有发现有什么妥。
客栈做了饭菜,朱进亲自站在厨房边看着厨子做好每一个饭菜。又暗着逼着厨子喝了一杯他们要的酒,见一切都无异。
朱进这才让大伙吃喝起来,申霸虽然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但他毕竟是长官,也就嘟囔两句。
朱进和余苏喝了些酒,都觉得有点乏,便都早早上楼歇息。
朱进和衣躺在床上,他左手握刀,右手护住胸口,里面有白令亲笔给郑僖的信,白丞相千交代万交代,务必用性命保全此信书。
他觉得困得眼睛有点睁不开,很快就沉睡过去了。
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朱进睡得很香,当阳光照在他身上时,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这一看不要紧,顿时把他惊得一跃而起,他环顾四周,更是惊得无言以复。
原来,他们一众人竟然睡在昨天经过的赤岗山脚下,昨晚的小镇和客栈全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的木车还在,马匹还在,但货物却已然全无。
他颤抖着右手往胸口摸去,手伸出来的时候,手已经控制不住发抖,胸口的密信已经不见踪影!
他立时爬了起来,呆呆地站着,满头满身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