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悸动的心灵
黑夜，总在无声中降临。
红枫林里，篝火热烈地燃烧着，驱走了深秋的几分寒意。
小狐妖汤远早已睡死过去了，抱着自己毛茸茸的尾巴当被子盖，唇角还噙着一抹馋嘴的微笑，怕是梦见了什么好东西吧？
也许这世上只有他是无忧无虑的！
杨妤轻叹了口气，又将注意力调了回来，盯着那红色的火焰发呆，傍晚时发生的事可真是丢脸呢。
那个时候……
不自觉地，她轻抚上双唇。心又开始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为什么最近自己一想起真珠就会心跳加速呢？以前梦见降灵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啊，只是觉得很激动，很兴奋。
把降灵当了十年的梦中情人，总是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伴在他的身旁，可是这几天，她却总会不经意地想——如果真的有一天，她打败了那个坏女人，永远陪着降灵，那真珠怎么办？
她托着腮帮子，颇为苦恼地微蹙起双眉。
真珠啊，那个家伙可真是很混蛋呢，只是……只是有时候他的眼神却让她觉得心里难受。
真珠是怕寂寞的。
她一直记得降灵说过的话，那个可恶又爱装冷酷的家伙，也许真的如降灵所说的吧？
有时外表的冰冷是可以装出来的啊！
“啊，我为什么要想这么多？”
杨妤不自觉地大喊了出来。正睡得香甜的汤远被吵醒了，含糊不清地抱怨着：“笨女人，你半夜三更叫什么？”
“喂，小汤圆。”这一次，杨妤自动忽略了“笨女人”那三个字，将睡得迷迷糊糊的小狐妖拖了过来。
“干什么？不要半夜三更吵别人睡觉啊！”睡眼惺忪的小狐妖嘟喃着，想要爬回原地，然而，两只毛茸茸的后腿被人一拽，拖了回来。
“我要问你话。”
“什么话啊？”小狐妖将整个脑袋贴在地上，汤远含糊地问。
“真珠是不是真的很坏啊？”
“他当然坏了！”小狐妖胡乱地点头，伸出两只前爪挪了下，想要再度爬回去，然而，才爬出两步，后腿又是一紧，又被人拖了回来。
“还有什么问题啊？”可怜的汤远顶着浓重的睡意，强打起精神问。
“降灵说，其实他很怕寂寞！你说他那副冷酷无情的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
“哦，是吧？”汤远此刻整个脸几乎都贴地面去了，伸出爪子，他又想爬回去，但很可惜，第三次又被无情地拖了回来。
这一次也许动作重了点，他捂着鼻子整个人跳了起来，哇哇大叫：“喂，笨女人，我鼻子被磨平了，你半夜三更搞什么鬼？”
“问问题啊！”杨妤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汤远指着暗沉的天空，激动得语无伦次：“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啊？你是存心不让我睡觉是不是？你这个天下绝无仅有的笨女人，笨女人，笨女人——”
连着喊了三次“笨女人”，结果杨妤竟没有半点反应，只是坐在那里发呆。
“喂？”走到杨妤身边，小狐妖扬了扬爪，但对方依旧没有反应，“你傻了吗？”
“啊？”杨妤终于回过了神，却没什么精神地垂下头，低低地道：“我只是在想问题。”
小狐妖看了她一眼，贼兮兮地笑，“哈哈，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变心了！半夜三更一个劲地问我真珠的事。”
“啪”的一声，又是毫不留情地一击。
汤远抱着脑袋痛哭，“怎么现在的反应又这么快啊？”
“你这只小狐狸说什么鬼话啊？什么叫我变心了？我可还没有打败那个坏女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杨妤扬着手，似乎又要补上一掌，汤远连忙抱头逃得远远的。
“当我说错了，还不行吗？”
真是很令人气闷啊！半夜不让人睡觉被拉起来问话还不算，连说实话都会被打。
“这还差不多！”杨妤转过身去，背对着汤远坐在了火堆旁。
“总算是逃过一劫了。”擦去了额际的冷汗，汤远轻吁了一口气。
今晚这笨女人果然有心事呢！
“该动手了，汤远。”
耳畔，忽然响起了一把熟悉而可怕的声音，汤远浑身打了个寒颤，连血液都冻结了起来。
“看来你犹豫了啊！”那飘渺的声音轻轻地笑了起来，那样的笑声几乎冷进人的骨头里去。
“难道又要我亲自动手吗……”
汤远极力抗拒着那种恐惧感，然而，心头猛地一寒，似乎有什么东西闯入了灵魂深处。
原本灵动圆滚的大眼闪过了一丝红光，汤远惊恐地看着自己一步步地走近杨妤，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
笨女人，快走啊！快走啊！
汤远无声地呼喊着，然而，依旧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杨妤并没有发现异样。
“哧”的一声，不知什么可怕的声音微响了一声，汤远看见自己的爪子瞬间变得又利又长，隐隐闪着红光。
不可以！
眼看那一爪就要朝杨妤背心抓下，蓦地，一道身影如闪电疾风般掠过，等汤远回过神来时，原本坐在火堆前的杨妤已不见了踪影。
汤远抬头望去，就见不远的红枫树上，一道人影正抱着还处在迷糊状态下的杨妤。
——竟然是真珠！
“发生什么事了？”杨妤错愕地看着真珠，当她的眼睛触及到那宽阔的胸膛时，她“啊”的一声尖叫。
“放我下来。”
“你确定？”真珠冷冷淡淡地看着她。
“当然。”红霞满面地瞪回去，杨妤坚定地道。
“那好。”真珠双手猛地一放，杨妤只觉得身下一空，就往下跌去。
“啪”的一声，结结实实地跌了个屁股开花，杨妤揉着伤处艰难地爬了起来，“混蛋，为什么放我下来？”
“我只是照你的话去做。”真珠忽然扬唇一笑，那艳艳的笑容，让树下的杨妤怔了怔。
“你这个大混蛋！”杨妤咬牙切齿地嘀咕着。
真珠从树上跃了下来，却没有理会杨妤，而是站在她的面前，看着似乎已经变了个模样的小狐妖。
“似乎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真珠冷笑，黑沉的眼眸掠过一丝刀锋般的光芒，紧接着白光闪过，银刀已稳稳地握于手中。
“小汤圆他——”杨妤终于发现了异样，她诧异地看了眼小狐妖，又看了看真珠。
“真珠，你不会是想杀了他吧？他只是被附身了。”
“只有杀了他，里面的那个东西才会老实出来，不是吗？这是最快的方法。”真珠的目光冰冷地不带一丝感情。
“啊！不可以，不可以——”杨妤吓得连连摆手，小狐妖虽然被附身了，也不要用这样极端的方法啊。汤远无法说话，只能瞪大了双眼看着真珠。
那样冷酷的眼神……真珠不会是真的要杀了自己吧？
“就差一步啊，真是很可惜呢！汤远，看来还是要靠你了。”
那飘渺的声音再度在耳畔响了起来，带着一丝惋惜，却没有动怒。
但汤远知道，这道声音只有他可以听得到……如果真珠一发怒，将自己砍成两半的话……想到这里，他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难道是天要亡他吗？
忽然间，浑身一轻，不知有什么东西自身体里溜了出去。
终于……走了吗？
试着动了动爪子，汤远开心地大叫：“啊，终于可以动了！”然而，他的笑容还来不及扬起，一把冰冷的银刀已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真珠……”
银色的刀光带着冰冷的寒意，直渗进汤远的心底，他僵硬着脖子，连动都不敢动。
只要再进一分，他的身首可要分家了啊！
“真珠？”额际不断有冷汗流淌而下，小狐妖颤着声问：“你为什么——”
“真珠，住手！”此时杨妤已经赶了过来，一把紧紧扣住真珠的手腕，怒目瞪着他，“你为什么要杀小汤圆？他刚才只是被附身了啊！”
真珠冷冷地扬唇一笑，看着汤远，“你应该知道要说什么？”
……难道他刚才听到了什么吗？
“我——我——”汤远额际上的冷汗越发多了起来，半晌，他终于不敢再正视真珠的眼睛，低下了头。
“我是被逼的。”他泪水汪汪地低喃着。
“什么——什么被逼的啊？”杨妤一头雾水。
“他说如果我不帮他的话，他就会杀了我。”汤远低着头，一脸委屈，“那天我假扮降灵抓鬼，没想到会遇到这样厉害的家伙啊——”
杨妤终于明白了过来，放开了真珠的手，一把揪起小狐狸的领口。
“什么？你竟然是那只怨灵的探子！”
“小汤圆，枉费我对你这么好，对你这么信任，没想到，你竟然想杀我！”
“啊，我没有啊，我只是被逼的。”……不过，你真的对我很好吗？
“那好吧，那好吧，我就认命了，你现在就把这颗头颅拿去，这样就称了你的心了！”
“我不会杀你的。我说了，我是被逼的啊！刚才只是被附身！”……不过，人家要的可不是你的头颅啊！
“真是太过分了啊，我怎么总是遇上这样的人呢？遇到知恩不图报的家伙就罢了，现在又遇上了只披着狗皮的恶狼！”
“啊啊啊，不是狗皮吧，我是狐狸！是狐狸！”……不过，你想骂真珠就直说啊，为什么又要把我拖进来呢？
……
“够了！”一旁沉默了很久的真珠，终于忍不住打断了那一狐一人的对话，他们这样胡乱一问一答了半天，根本就没有讲到重点上。
“过来。”
一把拎起小狐妖，真珠丢下杨妤走到枫树旁，冷冷地坐下。
小狐妖低着头，连看也不敢看真珠一眼。
“刚才那个附在你身上的东西是什么？”
“啊？”小狐妖抬头，看了真珠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我——我不知道——”
“是吗？”真珠冷笑，“看来你是不会说实话了，今晚我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那冷冷的笑意，让小狐妖打了个寒颤。
“我真的不知道啊，那天我假冒降灵去那间庙宇的时候，就看见一团黑雾。我知道，那是怨灵之王炀，但——但炀并不是最可怕的。”想起那晚的情景，汤远的额头又冒出了冷汗。
那股气息……那股藏在炀之后的气息，是一种让妖们都感到不舒服的神之气。
那个时候，他就是被那股神之气给制住了，吓得不能动弹。
原以为自己死定了，然而，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听见一道含笑的声音对自己说，只要自己帮他们找寻最后一个阴阳师，他们就可以饶过他的冒犯之罪……
为了保住小命，他答应了。
那时在枫林里，他遇到真珠和杨妤，原本是想将杨妤引去那座庙宇，但没想到，真珠也是一个利害的角色……
“神之气吗？”听完汤远的叙述，真珠微蹙了蹙眉峰。
他和杨妤被抓去的时候，也感应到了那股神之气，那么，在炀的背后，究竟有谁在驱使着？
拥有神之气的，一般不是神就是仙，但为什么，神竟然与妖同流合污？
冷哼了一声，他又问汤远：“那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阴阳师？”
“炀说，他要吸食七个阴阳师的魂魄，这样，就可以解开什么封印，得道成仙了。”
“得道成仙？”杨妤不敢置信地惊呼，“有这样得道成仙的方法吗？竟然要吸食阴阳师的魂魄？”
“不对啊！”杨妤漂亮的柳眉也跟着皱了起来，“这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得道成仙的方法，如果神仙都是这样得道的话，那这世上的神还是神圣的吗？”
真珠忽然冷切了一声：“那只是你们人类的看法。”
“什么意思？”杨妤从真珠的眼眸里看出了不屑……与憎恨。
真珠……难道在怨恨着神吗？
“神、妖、人……这世上的万物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都只是一种存在而已。”真珠微微抬眸仰望着天际，“别把神想象得那么神圣！”
“真珠——”杨妤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见真珠忽然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
真珠凝目望着枫林深处，“把他找出来。”
“那很危险啊——喂——真珠——”眼看真珠越走越远，杨妤气馁地跺脚。
“笨女人，你担心他就跟上去啊！”小狐妖在一旁凉凉地插嘴。
“我哪里担心他了？我才不要跟他去！”杨妤回头瞪了小狐妖一眼，随即好似想起了什么，又一把拎起小狐妖，“好啊，你刚才又叫我什么？前账还没跟你算呢！”
这一次小狐妖并没有做什么挣扎，只是垂下了脑袋。
眼见小狐妖那垂头丧气的神情，杨妤轻舒出了一口气，“算了，本姑娘大人不计小妖过，就饶了你一次吧！”
小狐妖惊诧地抬起头，“你——你不怪我吗？”
杨妤撇撇嘴，“你也是为了保命嘛！”
“杨妤——”看着那张明亮的笑颜，汤远只觉得心头似被什么堵上了般，眼眶微微有些热。
其实这个笨女人真是一个好心肠的人呢！
杨妤皱起了双眉，“喂，你这样子我很不习惯啊！”抓起小狐妖的尾巴拎了又拎，“振作一点，不要这样子啦！”
“喂——我头晕了——你别拎了——别拎了啊——”被拎得头昏脑涨的汤远，推翻自己原先的想法，这笨女人哪是什么好心肠的人啊，明显就是一只恶魔！
“你不是要说服真珠不要杀降灵吗？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被小狐妖一提醒，杨妤顿时惊醒了过来。
“啊，我差点忘记了！”
抓着小狐妖，她箭一般地向前飞奔而去。
月光透过树梢倾洒而下，晶莹的月色在火红的枫叶上镀上了一层银白的光。其实，夜间的枫林也是挺漂亮的。
杨妤抱着小狐妖紧紧地跟在真珠身后，边走边看，眼中露出了赞叹的神色。
来了红枫镇这么久，她其实还没好好看过这些红枫呢。看着这些火红而热情的颜色，真是能让人不知不觉地产生愉快的心情。
只是前面带路的真珠似乎没有自己的这份好心情！光看他的背影，就让人心底发寒。
回想起来，自己似乎从来没见真珠真正笑过，犹其是那种由心底发出的笑容。有时候，他笑起来总是让人感觉到邪气和恶毒，但那样的笑容，却都是些很表面的东西。
他的心底真正在想些什么呢？
神思不由得飘远，她边走边盯着真珠的背影发呆。
忽然听到怀中的小狐妖虚弱地轻唤了声：“杨妤。”
她一怔，低下头去，就见小狐妖的脸色青白，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小汤圆，你怎么了？”
杨妤奇怪地摸了摸小狐妖的脑袋，这才发现他整个身体都是冰冷一片。
“我——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小狐妖缩了缩脑袋，圆眸里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啊，为什么？”
“你没发现吗？”小狐妖颤抖着一只爪子，指向丛林的深处，“那里有着很重的神之气。这些神之气让我很不舒服。”说着，他面色青白地看了前头默默走路的真珠一眼，“真珠一定也感到不舒服。”
“神之气？”杨妤眨了眨眼，左看右眼，愣是没感到什么异样，“我怎么没感觉？”
小狐妖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嘀咕：“对你这个迟钝的笨女人有什么好说的。”
“啪！”小狐妖话音方落，脑袋上又吃了一记，原本萎靡的神志顿时清醒了过来，“笨女人，你干什么又打我？”
杨妤挑了挑眉，凉凉地望着他，“现在不是清醒了吗？”
“你——”小狐妖瞪了她一眼，又老实地窝回杨妤的怀中，虽然被她这样一拍感觉好了些，但还是很不舒服啊。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嘛！
小狐妖无声地埋怨着，又瞅了眼真珠，“那个家伙是不是在硬撑啊，好像没事人一样。神之气对我们这些妖物来说，伤害可是最大的啊！”
杨妤抬起头，担忧地看着前面的真珠，终于还是忍不住奔了过去，一拍真珠的肩膀，“喂，真珠。”
真珠停下了脚步，回过头，他的面色很苍白，但那乌黑的眸子里却闪烁着冷森的光芒。
被他的眼神看得心底冒出一阵寒意，杨妤干笑了两声，“啊，那个，我是想问，你有没有感到不舒服？”真珠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连话也懒得回，转过身继续走他的路。
“真——”杨妤正欲再唤住他，忽听真珠冷冷地道：“别再跟着我。”
杨妤一怔，继而挑了挑眉，“路又不是你的，我爱走哪就走哪！”
“随便你。”真珠头也未回，继续往前走。
杨妤气馁地叹了口气，忽然间觉得有些失落。
“喂，我说笨女人啊——”小狐妖正欲开口，忽然，枫林深处的另一端飘来了一股奇怪的风。小狐妖顿时感到浑身一冷，蓦然停了口。
“小汤圆？”惊觉小狐妖的异样，杨妤奇怪地看着他。
而此时，前面不远的真珠也停下了步伐。手中银光一闪，银刀已经握于手中。
“出来。”真珠黑眸似刀，密切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然而，枫林里只有冷风飘荡，卷起地上的火红枫叶在半空中翻滚雀跃着。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人或妖的气息。
真珠的心沉了沉。
冷风越发激烈了起来，就像刀一般地割在人的肌肤上，隐隐作痛。
“神之气越来越厉害了——”小狐妖已经抖得几乎发不出声，他想反抗，然而那股神之气就像是已经融入了风中，无孔不入。心脏跟着狂跳，全身就像要虚脱了般。
杨妤担心地看着小狐妖，才刚伸出手，忽然皱眉轻呼了一声，连忙紧捂住右手臂。
指间有一抹暗红渗了出来，她的手臂竟被风给割出了一道深长的口子。这究竟是什么怪风？
杨妤的面色渐渐苍白起来。
真珠听到那一声轻呼，回过了头，黑沉沉的眼眸之中似乎有什么异样的神色掠过，却仅是一闪即逝。
炀的背后，果然有神的力量！
这强烈的神之气就是最好的证明！
真珠冷笑，目光一分分地凝聚起来，手中的银刀也高高举起，然后，猛地一挥。
“哔”的一声，银刀在夜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璀璨的银弧，顿时，强烈的刀芒往前方疾射而去。
随着强光暴起，“轰——”枫林的深处响起了一道剧烈的爆炸声，然而，四周除了陨落的红枫纷飞，还是什么也没有。
自己这一击，竟然没有击中？
真珠眸光一沉，正欲再度提刀，忽然臂上一沉，似乎气力一分分地散出体外，一点一滴地消逝……
果然是不能在神之气中呆得太久的。但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放过这可恶的家伙？
“擎天破斩！”
一声大喝，银刀上顿时白光万丈，暴射而出。感觉刀气似乎撞上了什么，却又被无形地吸收了去。
气力，又再度消失了几分。
真珠以刀抵地，才勉强稳住身形。
“你如何与神斗呢，真珠，你只不过是被神遗弃的玩偶。”
冷风中，似隐隐有人声传来，却是飘忽不定，辨不清方向。
真珠的眼底掠过了刀光般的神色，然而，还未凝力将手中银刀举起，身后一股冷风化成了利器，直朝真珠背心疾射而来。
“真珠——”
斜旁里，一道人影忽然扑了过来，一把环住真珠的腰就地一滚。
“嗤”的一声，犹如利刃般的冷风从那人的后肩划过，留下了一条深长的口子。
在鲜血涌出的那一刹那，一声娇喝在林中响起：“天地玄黄，风云雷动，破！”
随着那声轻喝，一道符咒已如箭般射了出去。那强烈而耀眼的黄色光芒顿时包围住了四周还欲冲出来的冷风。
“轰——”一声巨响，枫叶纷飞中似乎听到有人隐隐闷哼了声，然后，便消失无踪。
所有的一切皆发生在瞬间，等真珠回过神的时候，耳畔已响起了小狐妖的惊叫。
“杨妤——”
真珠回头一看，就见杨妤正苍白着脸紧抱着自己，朝自己露出微笑。
“你，你没事吧？”她的笑容很勉强，原本晶亮的眼眸此刻却已黯然失色，似在隐忍着极大的痛楚。
真珠伸手轻抚上杨妤的肩背，手掌上那温润粘稠的感觉，忽然间让他的心情降到了冰点。
“我不用你救。”
真珠冷冷地说着，目光却未再看杨妤，而是狠厉地盯着刚才那股冷风疾射过来的方向。
“真是……好心没好报啊……”杨妤撇撇唇，忽觉得委屈，自己几乎是豁出性命来救他的，但他竟没给自己一点好脸色看。
只是……就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刚才看到真珠有危险，竟就这样毫不犹豫地扑了出来。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知道背上很痛，痛得几乎要将她的身体撕裂了。
不过，幸好她的阴阳术总是在最危机的关头就会发挥些作用，不然这次她的小命一定难保了。
感到极端的不舒服，她轻动了动身子，却扯痛了伤口，疼得她脸色一阵发白。
“给我好好待着。”
真珠冷叱了一声，语气不仅冰冷，而且隐含着怒气。
杨妤奇怪地抬头看了眼真珠，自己好像从来没见过他生气，他最多只是露出冰冷淡漠的表情，或者，邪气恶毒的微笑。
生气时的真珠……其实……并不冷漠啊……
“杨妤——喂——笨女人——杨妤——”
耳畔一直响起小狐妖的惊叫，神志却渐渐模糊了起来，似乎连小狐妖的叫声都飘得老远老远，其实她很想骂那只笨狐狸一句。
……他真的好吵啊！
睁开眼睛的时候，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眼前，是一片满满的火红，金色的阳光从火红中渗透进来，跳跃得如同热烈燃烧的火焰。
好美的枫叶啊！
被那份美丽照得有些炫目，她微微蹙眉，忽然间有些想不起来，自己究竟为什么在这里？
身下忽传来一阵火烧般的剧痛，如尖锐的刀锋割着她的肌肤，微动了动身子，肩背磨过那粗糙的地表带来越发剧烈的痛楚。
想起来了，她为了救真珠，背后受了伤！
“杨妤，你终于醒啦！”
忽然，一张圆脸探了过来，近距离放大的嘴脸让她吓了一跳，“啊”的一声轻叫。
“啊，怎么啦？是不是伤口痛？我就说嘛，那个真珠根本不会治伤，也不知他用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一连串的嘀咕和埋怨终于让她回过了神来，除了小汤圆那只笨狐狸会这样埋怨，还会有谁？
轻叹了口气，她强忍着疼痛对小狐妖道：“小汤圆，先、先扶我起来。”
“你起来做什么？受伤了就应该好好休息。”小狐妖不解地望着她。
杨妤暗自呻吟，从没见过这么笨的妖怪，“我可是背后受的伤，我要休息，也应该趴着——”他难道不知道现在她肩后的伤口被地面磨得有多痛吗？
“啊，是吗？原来背后受伤了，要趴着休息啊！”
小狐妖用爪子抓了抓毛茸茸的脑袋，似乎才刚刚理解完这个信息。
“废话！快扶我起来。”杨妤已经没有力气再跟他争辩了，她的伤口真的很痛。
“哦！”伸出双爪就要扶杨妤起来，小狐妖却突然皱起了双眉，“呃——我——我好像不够力气——”
杨妤可是他的数倍大有余，自己个头这么小，怎么扶起她？
“我自己来——”杨妤再次无奈地呻吟，强撑着就要翻身坐起，然而，背后撕裂般的剧痛让她几乎闷哼出声。
“你在干什么？”
头顶上方忽响起一道冷喝，隐隐带着怒气。
杨妤还未回过神竟就被人一把抱了起来，然而，抱她起来的人明显不知道温柔为何物，背后的伤口狠狠地撞上那人的手臂。
“好痛！”这一回，杨妤连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泪水无法抑制地滑落眼角
“你是不是想谋杀啊！”杨妤泪流满面地怒瞪着真珠，却发现他正蹙眉看着自己，乌黑的眸子里透着不解。
杨妤这时终于想起来，真珠是不知道疼痛为何物的，当然不可能知道此刻自己的感受。
“快放我下来。”杨妤苦笑，随即又补了一句，“麻烦你轻一点啊。”
真珠一言不发地抱着她走到一株红枫树下，让她坐在树下，这一次，他的动作果真温柔了些。
杨妤轻靠着树背，尽量不让树干触碰到伤口。
……差一点就痛死了！
感觉疼痛稍减，杨妤终于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这一翻折腾几乎去了她半条命了。
“喂，笨女人，现在感觉怎样？”小狐妖已蹦了过来，睁大了一双圆眸看着杨妤苍白的脸，“你现在看起来就像女鬼。”
杨妤没有力气打他，只是冷冷扬唇一笑，“小汤圆，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你？”
被她冰冷的目光一瞪，小狐妖缩了缩脖子，退了两步，却是一脸幸灾乐祸，“就剩半条命了，还这样凶啊！”
杨妤怒极，一时忘记了背后的伤口就想一拳挥过去，顿时又痛得面色发白，冷汗直流。
“这一回你打不到我了吧！”小狐妖得意地扬了扬小爪子，现在看这个凶女人还怎么欺负自己？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的真珠，忽然冷冷地插了一句：“汤远，去捡些干柴。”
这命令式的语气，让小狐妖原本得意的面色委顿了下来，头也不敢抬起，就“哦”了一声，乖乖地往丛林深处急速奔去。
真珠可不比杨妤啊！那笨女人最多打打自己的脑袋，而真珠，却会砍了自己的脑袋。
杨妤看着小狐妖仓惶逃离的背影，不禁大笑了起来，“哈哈，你这只笨狐狸也会有今天！”然而，乐极生悲，她随即又痛皱了一张脸。
眼前忽然多了一只苍白而修长的手，手心里还捧着一堆黑乎乎的东西，散发着刺鼻的恶臭。
杨妤不禁伸手捂住鼻子，抬头看着真珠，“这是什么东西啊，这么臭？”
真珠淡淡地看了杨妤一眼，忽然伸出另一只手就要扯开杨妤的衣裳。
“啊——”杨妤一声尖叫，连背后的伤都忘记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逃离了那只魔爪。
“你、你干什么？”
她惊恐地咽了咽口水，看着依旧神色淡漠的真珠。
真珠看了眼手上的东西，又看了眼杨妤，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敷药。”说着，他一步步朝杨妤走近。
“我——我自己来——”杨妤不自觉地又后退了一步，背后却一阵冰飕飕的，又隐隐带着疼痛，刚才自己这一番剧烈的动作，看来伤口又裂开了吧？肯定流了好多血！
头有些发晕，杨妤看着慢慢走近的真珠，欲哭无泪。
有这样为人敷药的吗？那神情就好像要把自己吞了一般。
真珠看着不断踉跄后退的杨妤，唇角微微一扬，牵出了一抹艳邪而冰冷的笑容，“你在怕什么？该看过的，我都看过了。”
什么……叫该看过的……我都看过了……
杨妤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身子一软，当她跌下去的时候，却跌入了一具略显冰冷的怀抱之中。
单手拥着怀中那名昏过去的少女，真珠墨黑如宝石般的眼眸里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光芒，伸出了另一只手，他轻轻抚上杨妤那苍白冰冷的面颊。
即使是昏迷过去，她的眉峰还是微蹙着。
“疼痛……究竟是什么感觉？”
他低低地问，也不知是在问杨妤，还是在问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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