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相貌算不上出众,却让人看得十分舒服,眉宇间有一种种超然脱俗的清华,眼角有一颗痣。荣桓刹那间有所恍惚,熟悉的感觉从四周蔓延,一点点将她包围。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荣桓抬头看向天边,已是黄昏残照,海天相接之处被染成了热烈的、轰轰烈烈的深红,海面上波光点点,时有沙鸥点水而过,此时此景。明明是她第一次来这里,却仿佛在梦中千回百转铭刻骨髓的印记。仿佛灵魂升起的地方。
男子定定地看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身体,焦点落到一个远大的、未知的地方。她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眼睛,仿佛有所洞见。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一泓深邃的湖,清澈见底又飘忽不定。
忽然间,男子轻轻地笑了,眼角眉梢都带了些许温软。
你好,我叫檀远。
我叫荣桓。
为什么来到B城?
四处走走罢了,你呢?
我来寻物。多年前来过这里,在这里存放了一些东西,如今来这里取回罢了。他抬头望向天边,负手而立,海浪翻涌,恍若未闻。
B城中的人们大多忙碌,寻寻觅觅,起早贪黑,看似目标明确实则茫然,看似健谈开朗实则内心是个巨大的伤口,盛放着无限孤独。她缓缓道。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你的身上带着一种沉郁的落拓的气息,可你明明二十岁出头。荣桓。
她疏离淡漠的笑笑,笑意不达眼底。
很高兴认识你,檀远,如果有缘,我想我们一定还会再见。
珍重。
她轻轻点点头,向沙滩上走去。沙滩上留下她深深浅浅的脚印。
檀远猛地回头,看着她的背影,棕灰色的斜单肩包,孤独的单身女子。熟悉的感觉,仿佛前世注定。
荣桓站在地铁站里,来往行人如不停息的电影镜头,一幕幕快速播放,她闭上眼,让精神放空,来抵挡虚无。
今天是她的二十二岁生日。
梦里,年少时的老家,村前有一条河,伙伴们总爱“扑通”一声跳进河里捉鱼,互相泼水,洗澡,回家时母亲总半嗔怪地责备她的顽皮,末了又着急为她换下湿透的衣服,烘干。她逐渐成长为了一只无拘无束的小野兽,就像沈从文笔下湘西的少男少女们,如此纯洁人又令人心碎。
“嘀嘀'刺耳笛声响起,地铁到站了。荣桓起身拿起包走至街道上,这是B城最繁华的商业街,她照例带上墨镜,即使已是黑夜。她知道她很美。华丽中带着疏离,落拓中掩着无数寂寞气息,走在人群中,她无疑是格格不入的那一个。一席黑色风衣直至膝间,头发简洁而明快,无比清醒而自知。
随意走进一家酒吧,只是看中了它与她一样的气息,她点了一箱啤酒,独身一人,店里其他男男女女向她投向异样的目光,她眼神锐利地扫过,闪过危险的光芒。她从单肩包内抽出一把精致的小刀向桌上一扔,“哐当”的声音隔离一切的喧嚣。
啤酒已经上好,她将啤酒一一开好,旋即捧过一瓶便仰头浇灌,一半入口,一半淋遍全身。
她已浑身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