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置可否,却也由此意识到,她与苏月之间,并非旁人认为的姐妹情深。转念一想,谁又不是如此,都有些不能诉诸外人的心绪、过往。
“嗯……”苏晗低头看他,“何时完婚?”
楚云铮反问道:“你觉得何时合适?”
“何时都无所谓。”苏晗环视房间,自嘲地笑,“我带着两名丫鬟嫁进王府就好,只望你不会觉得寒酸。我的嫁妆,大概只有一把听风剑,一把匕首。”
“嫁妆的事,有我和你师祖准备,不需挂怀。”他将她勾进怀里,“终身大事,怎么能委屈了你。”
苏晗微眯了眼,“你认识我师祖?他是你什么人?”
他不肯回答,“想知道?去问他。”
苏晗又连声道:“那你认不认识我师父?你能不能帮我跟师祖求个情?我想见我师父。”
“见你师父做什么?”楚云铮有些不悦,“不允,让他安心在山上闭门思过就好。”自己的亲姐姐她漠不关心,却一心要见她那个见了鬼的师父,真是不可思议。
“什么闭门思过?!”苏晗一听这话就来了脾气,“明明是我师祖有意暗算把他关起来了!我师祖的话你也信?”
楚云铮满眼疑惑,“提起你师父,你怎么这么多话?就因为他为了你屡次盗取你师祖的宝物?”
“知道的不少啊!”苏晗冷笑着狠力推开他,后退几步才又道,“真怀疑是不是你帮忙算计了他。”
楚云铮轻轻笑起来,继而起身,“你慢慢怀疑,我回府筹备婚事。”
“混账!”苏晗低声骂了一句。
楚云铮一本正经地教训她:“尊师重道固然是好,可若因此谩骂夫君,就不妥了。”
苏晗嘴角抽了抽,强忍着没反驳。事关师父,她总是不能克制情绪,因为觉得师父太倒霉太冤枉,总忍不住为他鸣不平。
师祖在江湖中威望极高,门徒众多,但是与她无关。师父鲜少提及师祖,更不提及他有哪些师兄弟。收留她的时候,他便与师祖不合,不进师门,隐居山中。
那时她病重,师父为了救她,才屡次去向师祖讨要珍贵的药材、医书。师祖不给,师父便盗或抢到手中。
她记得的那几次见到师祖,都是老人家被气得七窍生烟,找上门去训诫师父。
师父本意是为了要救她的命,所以,她从不认为他做错了什么。
说来说去,自己嫁人才是关键,她嫁了,师父想必也就重获自由了。
思及此,她神色一缓,“我失言了,还望王爷海涵。”
这话还不如不说。他轻轻摇头,举步离开。
红玉、翡翠第一时间走进房间,喜笑颜开地问道:“婚期不远了吧?”
苏晗木然应道:“嗯,这次应该是真嫁。”
什么叫应该是真嫁?翡翠有些受刺激,咕哝道:“王爷待您多好啊,就别想那些没用的了……”
“叫伙计收拾一下。”苏晗对这话题一点兴趣也没有,“我沐浴更衣,把你们给我偷回来的衣服选一套,几年不男不女的,也该换个样子了。”
两名丫鬟自然听出了言外之意,喜笑颜开地应声而去。为苏晗挑选贴身衣物的时候,还是有些怨气的……明明将军府的一切都是苏家的,如今缺什么却要做贼潜入去偷,真是没天理了。
松香浴桶里的热水蒸腾出蒙蒙水雾,水面漂浮着鲜艳夺目的玫瑰花瓣,真正难得。
衣衫一件件褪去,长发轻轻散在背后。
解开紧紧缠绕在胸部的纯白棉布,一层层打开来,信手丢在地上。身躯失去所有束缚,终获自在。
以往在人前,每个细节都会尽量趋于男子,想尽量让人忽略自己的性别。而日后,不需要了。
没有女将军了。她只是一个下堂妾,又即将嫁入王府。再没有什么苏晗,日后她只是一个男人的附属品。
也没什么太深的感触,只是在做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而已。这是人生给她的一个新的课题,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后悔,而且,会尽量做好。
显而易见,他要她风风光光地嫁,那么,她也不能如上次出嫁时那般敷衍,不能给他脸上抹黑。说到底,是她有求于他,若处处作对,就是自找倒霉了。
沐浴,一件件示范起贴身小衣、中衣,再穿上色调淡雅的小袄、棉裙,苏晗直皱眉,觉得手脚活动起来很受约束,“穿得真多。”
红玉便笑道:“既然要穿女儿装,便入乡随俗吧。穿得太少,别人会觉得奇怪……不相干的人,哪里会晓得您是习武之人。”
“也对,你有理。”苏晗拿过菱花镜子照了照,细看了看自己的脸,目光最终落在两道显得英气的眉毛上,思忖片刻,取来匕首,将极锋利的刀尖伸向自己的眉目。
红玉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这是又要做什么?”
翡翠直接付诸行动,伸手要去抢下匕首。
“我修修眉毛而已。”苏晗无奈,瞪了两人一眼。
两名丫鬟这才松一口气。
刀尖轻柔地落在眉毛上,一点一点细细剔除,最终呈现出的是两道弯弯柳眉。
苏晗的面容由此少了那几分英气,平添几分柔和。
翡翠惊喜之余,道:“嗯,眼神儿若是再温柔几分,就是十全十美了。”
苏晗丢下匕首,权当没听见。这问题不是她能够解决的。
红玉从衣袖中取出一卷银票,送到苏晗手里,“嫁妆也该准备起来了,明日您便找个人张罗吧。我看着这聚仙阁的掌柜的像是个精明人,您给他些好处,想来是能办得像模像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