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靖安就这般缓缓道来,神色平静,眼中却随着话语渐渐染上了其他情绪。
这是他一直埋藏在他心里最深处的,也是最不愿回想的事,但现下他想说给沈静婉听,想让面前的人了解自己的过去。
好好的家庭突然间便支离破碎,母亲死的不明不白,甚至在她死后没多久,镇国公便重新迎娶了赵氏,虽一直未立正妻,却也有着府中正妻的牌面。
若不是镇国公知晓当年事情的所有经过,他大概会选择早日分家,彻底离开镇国公府。
那么现在,静婉也不用跟着他这般时刻小心。
沈静婉安静的听着陆靖安口中这段让她震惊的过往,伸手抚上陆靖安的手臂,安抚的轻轻拍了拍。
她不是没有想过陆靖安生母的死因,但这般大张旗鼓,满门抄斩,却是她如何也不曾想过的。
沈静婉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想安慰,却想不出安慰的话。
时至今日,一句“一切都会好的”现下已然过于轻巧,半晌,她问道:“镇国公他,不肯说吗?”
陆靖安轻摇了头,语气中带了几分失落道:“问过了,不止一次,他不肯说。”
陆靖安说完又转头看向她,眼中的深色渐渐退了去,身侧火光映入眸中,眸中轻闪,忽然道:“现下镇国公府内人尽视我为敌,如今我腿伤“初愈”想必她们更是按耐不住了,等待时机合适,我便带你搬离镇国公府,可好?”
“不再问了吗?”
陆靖安这般认真的神情,沈静婉眉心微蹙,抬头看着他问道。
“要说早也该说了,”陆靖安叹了口气,又道:“其实前几次的探查也并非一无所获,但事情毕竟过去多年,所有的真相也已有些模糊了。”
“若是这次能够榜上有名,入了宫中说不定会再有线索。”
陆靖安说的隐晦,但沈静婉听得出其中关系,关切道:“婆母之事,与宫中之人有关?”
看着沈静婉这般神情,陆靖安轻笑了下,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才道:“似乎是有关,但宫中亦不似这京城,只有去了,才能说清。”
“好。”沈静婉点点头,给了陆靖安一个安心的笑,认真道:“你去哪,我便去哪。”
一句话说完,说的陆靖安瞪着眼瞧着面前的娘子,一时心头兴起,顿时冲散了方才的阴雾。
今日晨间还与他生分至那般的娘子,现下竟说的出这般,这般柔情的话。
看着面前突然欣喜异常的陆靖安,沈静婉有些茫然,未等开口便被身侧之人揽着她的腰将她腾空抱了起来。
陆靖安抱着她在房中转了几圈,口中带着欢喜的欢呼声扫荡了方才还压抑着的情绪。
沈静婉扶着他的肩膀也跟着笑出了声。
经历过如此多的事情,陆靖安竟还保留着如此心性,这是她所高兴的。
北院屋内烛火亮了半夜,夜色过半,已然睡的香甜,但南院赵氏母子却没了入睡的心思。
“千真万确?你亲眼所见?当真不虚?”
赵氏紧皱着眉,看着面前站立的陆靖承,面前比之方才愤怒的神色白了不止一分。
堂下陆靖安咽了口口水,神色隐晦同样是皱着眉道:“我亲眼所见。”
“怎可能…怎可能?”
想那陆靖安腿疾之事,事出当日她可是找遍了全城的名医,大夫见之皆是摇头,毅然的称陆靖安的腿此生是再也好不了了。
现在怎么…
“别慌,别慌…”
赵氏心底翻江般的涌做一团,口中也不知是提点陆靖承还是说与自己听,揉搓的双手神情焦急。
陆靖承看着母亲这般模样,心底更是绝望。
说到底,自己本身就是这镇国公府的庶子,因着陆靖安多年腿疾且空无一用,一直是个父亲眼中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
相较与他,自己这个虽不算多有才学的庶子才真真是一直得了父亲青眼的,所以他向来毫无畏惧,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处境会有翻转的余地。
但事实就是这样摆在了他的面前,眼前的母亲神情慌乱,丝毫不似平日里催促他讨父亲欢心的那般势在必得的模样。
那他自己…
“别慌,承儿别慌。”正想着,赵氏突然伸手抚住了陆靖承的手臂,凑到他的身前道:“别慌,我们还有机会。”
赵氏现下已然定住了心神,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看着面前的陆靖承,神色中攀上狠戾的神色,见陆靖承看向了她,又道:
“陆靖安在此前并未向旁人透露出自己腿疾已愈的消息,那么我们就还有机会。”
赵氏说着拉过陆靖承的手,语气比之方才冷静了些:“只要我们赶在陆靖安说出消息之前让他的腿再废一次!那顺承候位的人选就还是你。”
陆靖承抬眼看着面前神色狠绝的母亲,像也是被赵氏的话鼓舞了般,方才还无神的眸子亮了亮,看着赵氏惊疑道:“这个,行吗?”
见自家儿子的神色恢复了些,赵氏勾着嘴角嗤笑了一声,眸中泛着冷意道:“只要想做,就可以。陆靖安现下就算治好了腿疾,但也还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那既然都是废物,就算是好了腿又有什么可怕的。”
陆靖承听着这话,瞬间心领神会,接口道:“那就找人再打折一次,这一次定然让他再也好不了!”
“对,”赵氏看着自家儿子这般表情,心中顿时又觉出了几分欢愉,往日里如何劝说却总是敷衍了事的陆靖承,这会子竟全然是跟自己站在了与自己同一战线上。
果然人还是需要有些压力的。
赵氏边笑着道:“你平日里结识的朋友里面,有没有对陆靖安特别厌恶或愤恨的?最好找个关系不算近的,让人递了消息过去。”
赵氏说完看着陆靖承,末了还不忘加一句:“最好,是那种手段越狠的越好。”
赵氏说到这里,已然将陆靖承承德所以信心尽数鼓舞了出来,这会儿听她这般说,立刻在脑中过滤着他近日来结识的人。
越狠越好…陆靖承心头闪过一个人选,蓦地低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