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娇恼,将女儿的手从自己的腿上拂下去,正想将老夫人同她说的话一字一句的说给她听,说话间,屋中烦闷至极,李氏便拉了沈静宁的手出了屋门。
“你们几个,去外面打扫。”她手指点点院子里正在擦花、浇水、扫地的丫鬟们。
得了吩咐,几个丫鬟哪里还能不知道意思,当即齐齐应声,便陆续退出,去了中庭中远远载着的树木跟前去。
“静宁,老夫人与我说了一堆,你可知她先是说了什么?”李氏忽然想起丫鬟捧回来的梨木盒子,故作悬疑的问道。
沈静宁急于知道老夫人到底是怎么安排的,于是美目定定的看着李氏,摇头,“母亲快说吧!”
李氏进屋从中拿出梨花木盒来,“这便是老夫人专门令嬷嬷拿来赏赐给我的。”
沈静宁放下心来,母亲果然没有挨骂,接着用询问的眼神看她。
李氏接着道:“赏赐我的时候还说了许多恭维的话给我听,沈静婉也与老夫人一道夸我持家有道呢。”怕沈静宁不多信,“这盒中物就是因着你母亲我这些年太辛苦,操心操白了头发送我的。”
看来老夫人他们这是先扬后抑啊,先是夸赞母亲,沈静宁拉着李氏走到那花坛边。
自嫁人之后回家就难了,这些花草还是因为当初自己喜欢,母亲才摆着的,如今自己走了,母亲便代替她继续侍弄下去。
耳边李氏的声音继续说道:“然后老夫人便与我说起了沈静怡的事情。”
李氏正说着沈静宁从花盆中折下一朵花,另一厢总算听见了正题。
如今凡是提到沈静怡,必然就是关乎这家中上下,由大家伙一起操心的事情。她拿着花两只捏住根茎,打个圈,花朵也转了起来。
芬芳便播散到了空气里,李氏嗅鼻,心中舒缓,“说是沈静怡的嫁妆不能高于你,又不能低语同为庶女的沈静庄。我这便不解了,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就不能低于沈静庄呢,他们不都是姨娘肚子里出来的。”
沈静宁皱眉沉思着,手中的花朵不停的旋转起来,花瓣被转落了一瓣,她脑中的灵光也因着这花瓣掉落突然被她捕捉到。
“母亲不如想想他们各自夫君的身份,嫁妆既然代表了咱们对女儿的重视程度也代表了对男方的重视程度。沈静庄嫁的举人,沈静怡要嫁的的是什么人。”
李氏最不解的还不是这点,她又说道:“既然要嫁的是皇家,我们要重视,那又是为什么不能高过你的嫁妆呢?难道要说他的夫君比不上……”
沈静婉连忙将手比在李氏的嘴边,“嘘。”
话可不能乱说,私议皇家可是有罪名的!
沈静婉既然想清了其中关节,对于这点她心中已有答案,“母亲,这便是老夫人的高明之处。”
说着她将花朵递到李氏手中。
鲜花成枚红色,因刚施过水,更加娇艳欲滴,这边是正宗的茉莉,鲜花自然是要配没人的。
李氏将花簪在了沈静宁的头上,便听她说道:“老夫人此举,一来是告诉那些外人,她们丞相府,不结党营私,不媚皇权。”
“虽说沈静怡嫁过去也只是个妾,但到底是怕流言蜚语的,届时我们显得太过热情父亲则会被弹劾,若要被人误解了,那皇权风波就要牵连我们全家,所以我便起了作用。低于我,便是不媚上。”
见着沈静宁又从盆中折下一只花来,她有些心疼,“你这是怎么了,以往多爱惜。今日竟然连连折下两朵最艳的花下来,我都替你心疼了。”
沈静宁摇头轻笑,耳边母亲的话倒是没怎么听清,脑中的思路确实清晰了,“二来也是让外人知道,她们丞相府有规有矩,嫡庶分明。”
沈静宁分析的认真,李氏也不再走神,这层她是能够想到的一处。
“三来也是为了给自己和李氏撑腰,毕竟,沈静怡嫁入皇室,虽说是为妾,可到底身份上也比家里这些姐妹高了一头。”沈静宁将这支花的水分也甩干。
抬手间李氏下意识的低头,沈静宁便将花插了上去,这点也不难想,簪好了月季,抬头就已经想清楚了。
老夫人果然是走一步看百步啊。
还有这最后一点,“除了这三点,最重要的是,老夫人是为了替沈静婉拉拢人脉。”
李氏惊愕,此时她对沈静宁的推理能力彻底信服,潜意识就已经相信了这句话,老夫人本来就偏爱沈静婉,对此更是不可置否。
“竟然借着我的手去给沈静婉做事么……”这样想来她有些不甘心,仿佛自己是个棋子似得。
还有就是,“凭什么她就要高过你去,哼,那我不愿意这么做了。好事都给别人占去了,我们落个什么。”
沈静宁好笑,半眯着眼眸,嘴角弯出一个弧度,“静婉与我们亲近着呢,高不高的无所谓,她好了,也不会忘了我们曾对她的好。”
似乎也是,“再说了,母亲你又不是不了解静婉,她知道好歹,咱们家里谁做的什么事情,好的坏的她心里都记着呢。疼疼她,她便记着你的好。咱们是可以给她帮忙的。”
这厢两人说道沈静婉,殊不知沈静婉也在说他们。
“祖母,你说母亲会理解你的意思吗,她若是不照做或者不明白您的用苦良心怎么办、”
沈静婉的担心也不是毫无道理的,李氏走时一脸懵懂,以她领悟的资质恐怕是连意思都没弄明白。
从她走了好一会儿,沈静婉仍然在老夫人院子里休息着。她与沈静宁的想法一样,除了门子回家的机会便少了,她想见到老夫人也不容易了。难得的享受这两人祖孙之间的温馨。
沈静婉向前坐坐,靠在了老夫人的肩头上,虽然是靠着,她的头却并不让老夫人吃力。
老夫人心中喟叹,眸光划过一道精明,只提醒了她三个字,“沈静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