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香袅袅升腾,大堂之中尽是牌位,一个紫檀木的排位前跪着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此刻正双手合十,虔诚而又安静地祈祷和倾诉。
沈静婉闭着双眼,纤长如蝶翼的睫毛微微颤动,双唇瓮动,不知在念些什么,岁寒垂首乖巧地陪跪在一旁。
“娘,最近府里发生了好些事情,静婉也没有想到人心当真如此叵测。”
她睫毛轻颤,一时有些怔忡。
是啊,丞相府上发生了这么多事,从哪里开始说比较好?
人心隔肚皮,自始至终她都看得很透彻,若非有着老夫人的照顾,恐怕她也很难安然至今。
她轻叹口气,心中默默道诉。
姨娘们总是闹出些风波出来,也算是小打小闹,算不得什么登台面的事情。
后院的腌臜事情,也幸亏您去了,才没有看见。
大姐姐沈静宁出了嫁,姐夫对她不错,也算是嫁了个好人家。
恐是出嫁后心性长大了,倒是让我能与她说上一二女儿家的闺中事。
李氏虽然看起来风光,但实际上还是被几个姨娘压制得死死的。她睁开眼,看向牌位,轻轻笑了一下,复又合上眼。
三姐姐沈静柔与那承恩伯爵府上三公子的事,虽这事是自己起的头,可她当真没想到三姐姐如此大胆。
女儿此举只是为了惩治张姨娘害您难产的事,哪知沈静柔竟会做出此番举止。
沈静婉想到这,却是睁开了眼,抿了抿嘴后,仿佛是让自己接受这件事。
静婉一直知道后院那些姨娘们会有赚钱的门路,没想到王姨娘跟外头的一些人一起放印子钱,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利滚利,静婉没想到,丞相府里的姨娘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道是官家更重规矩,静婉觉得,这府里头知道规矩的就没几个。
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感慨。
王姨娘放了印子钱,竟还闹出了人命,属实是让静婉震惊!
一个时辰稍纵即逝,更何况是在沈静婉沉浸于倾诉的状态之下,岁寒已经跪的腿脚微麻,仍是坚持着没有站起身来。
沈静婉睁开眼,清淡的眉眼间好似褪去了几分稚嫩,淡漠疏离的情绪在眼角流露出来,好似拒人千里之外。
岁寒眸心微细,复垂下眼。
“陆公子?”沈静婉有些讶异地看着门外的人。
“陆公子还没有离开么?”她稍稍欠了身后疑惑道。
“马上,方才有事情耽搁了一下,正好你也没走,且一同离去?”陆靖安点点头,面上带着抹温润的笑意。
“谢谢陆公子这段时日的帮忙,静婉感激不尽。”
沈静婉低垂着眉眼道谢。
若不是陆靖安,她也不会看到沈静柔的动作,而且这些日子里来,陆靖安帮了她不少忙,委实让她心中感激。
“无需言谢。”陆靖安却道。
他噙着抹笑深深地看着她,但很快就别开眼。
“这些事情不过是举手之劳。”
“跟你姨娘聊的如何?”
他话题一转,将之引到刚才沈静柔的事情上。
沈静柔点点头,眼中有些眷恋。
“这一次离去,也不知多久才能再来一次,若是姨娘还在……”
她黯然地叹了口气,眼中隐隐有点水光。
说不想有母亲在是假的,虽然那些个姐姐们闹腾了些,那些个姨娘也不安分,但是,至少他们身体康健,只要健健康康在世,那一切困难都不算什么。
陆靖安眸色微暗,却没有说话,他能理解沈静婉心中对母亲的追思,所以才会关注于她过得是否安好。
“对了,还记得你姨娘的一些事情么,或许我可以顺带帮你查一查。”
陆靖安想到什么,开口问道。
“母亲么?”沈静婉微蹙了眉,努力回忆着自己记忆碎片中少许的关于母亲的记忆。
陆靖安也不急,二人静静地待在一起,等沈静婉想起来。
半晌后沈静婉失望地摇摇头。
“我只记得母亲的名字,其余的一概不知,对了,除了姨娘留下的一枚玉佩,别的就再也没什么了。”
她指甲掐住了手心,心中有些懊恼。
分明那是自己的生母,自己却什么都不清楚,一点都没有一个孝顺女儿该有的样子。
“那,你母亲那一支的家人呢?可有印象或消息?”陆靖安安慰道。
沈静婉自责的咬住了唇,沉默地摇摇头,这一些她都不清楚。
母亲的家世身份,性情生平,过去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她垂着眸子,心中翻涌着无奈。
“我这些都不知道!”
良久,她才叹了口气从思绪中回来。
陆靖安摇摇头。
“这些事你不知道也是正常,毕竟你姨娘在你印象中几乎可以算是一片空白,若不是偶然得到消息,恐怕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永远不会再被记起来。”
见沈静婉的心情有些低落,陆靖安也沉默下来,淡淡的萧索萦绕于身侧。
终于,陆靖安开口打破沉默。
“这事先就此作罢,待到日后有什么线索了再查也不迟,总归天无绝人之路。”
许是自己不开心时身边还有一个人陪着,沈静婉心头的不安和难过减少了很多,她点点头,感激道。
“谢谢陆公子这些日子的帮忙。”
“我说了,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陆靖安无奈道,清润的眉眼有些无可奈何的神色。
沈静婉失笑,连忙抬手掩嘴。
“那我们便先离开这儿吧。”
“静婉给祖母请安。”
沈静婉垂眉顺眼的行礼在榻前,温和的声音响起,在安静的屋子里中煞是好听。
老夫人微合着眼坐在上椅,她抬手轻声道。
“过来吧,近日里事情太多太杂,我也乏了。”
沈静婉乖巧地上前坐到她身侧,伸手熟练地揉着她太阳穴,让她放松下来。
老夫人笑呵呵道。
“也就你让我省心了,好多时候啊都觉得她们太闹腾了,事情总让我应接不暇。”
沈静婉含笑。
“那也是祖母教的好,婉儿才能让您省心。”
她轻轻锤着她的肩,慢慢将自己的事情说了,老夫人沉默了一会,
“你自个儿看着来,今儿个你也乏了,且回去歇息吧。”
沈静婉也知这些日子里老夫人操劳了太多,精神上已经大不如前,也不多叨扰,行礼退下。
后来的几日里,沈静婉依旧给老夫人请安,每日闲聊祖孙二人倒也惬意,聊多了,却又讲到了沈静婉的亲事。
“你也长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哪能总陪在我这个老骨头身边。”老夫人絮絮叨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