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安府的天下第一武道大会,端的是红旗招展,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周边府县,十里八乡的人,像赶集的一般涌来,到不是真为看比武,只为广安府三年一次的大会,吸引了大批天南海北的行商巨贾,带来水陆货物,从山珍海味到市井小吃,从宫内珍藏到街角玩意,简直和京城的放灯节一样热闹。
不过,再热闹的地方也有孤寂的角落。
很不幸,落不同和张大年正身处此间。
他们被分配到“无敌组”,准备和各路师承是“天下无敌……”,“乾坤无敌……”,“神拳无敌……”,“飞刀无敌……”等等……等等的“英雄豪杰”一较高下。
没有人围观。
嗯,不对,其实之前有两个七八岁的孩童在,只不过被父母用一串冰糖葫芦叫走啦。
那些师承少林、武当,华山的擂台前都围有不少人,张大年甚至知道有一个铁掌帮和鹰爪门比赛的擂台前,也有二三十个闲汉在押注,赌谁输谁赢。
相比,“无敌组”的台下,只剩下哈欠连天的看场伙计。
好吧,无敌是多么寂寞,
独自顶峰中,冷风嗖嗖过。世人不知我,人闲桂花落。
张大年挑了一杆趁手的长枪,精钢的枪头,硬木的枪杆,一团红缨鲜红似火。
他的对手,是一个看上去起码有六七十岁的老头,佝偻着身子,干瘦干瘦的,吭哧吭哧走到兵器架前,挑了一把九环大砍刀,刀身又宽又厚那种,老头拿了两次,没拿起来,喊过旁边看场的伙计帮忙,取下来扛在肩上。
然后,走两步喘口气,走三步歇一歇,晃悠悠的不紧不慢。
张大年在台上,就呆呆的看着,心里担忧老头天黑之前,能不能走到台上来。
好吧,有些比赛是挺无聊的。
落不同的对手,就正常的很。
一个身高九尺的壮汉,浑身肌肉虬结,双目炯炯有神,根本没有挑选兵器,腾身一纵,就稳稳的站在擂台当中。
落不同在兵器架上挑了把长剑,分量和长短都很合适,虽然不如师父所传的长生剑,不过要比单片刀强多啦。
落掌门没有纵跃,而是低调的走到台上,是走着上去的,那么的低调,那么的从容,仿佛去赴一个老朋友的约请。
看场的伙计吆喝一声:“蜀中无敌南方大胜潇洒逍遥剑弟子落不同,对阵铁掌无敌开碑手亲传弟子李云陲,武功较技,点到为止,开始!”
李云陲双手一握,一错,“咣!仓哴——!”发出一阵金铁交鸣声。
铁掌开碑,不是吹的。
真的是铁掌,甭说开碑,开什么都妥妥的。
落掌门咽口唾沫,客气的拱拱手。
李云陲微微示意,毫不客气,“噔噔瞪”大步跑近,一双铁掌带着风声,呼啸而至。
落不同根本没时间摆出起手式,两只铁掌已经一左一右扫至面门,仓促间只得用力后仰。
还好,十几年的基本功没有白练,马步稳稳的扎住,一个铁板桥躲过了双雷灌耳。
李云陲一击不中,双手变掌为拳,砸了下来。
落不同脚尖发力,身体倒纵而出。不等李云陲起身,持剑柄在地上一顿,挽个剑花,一剑抖成百十剑直刺李云陲的前胸。
正是斜风细雨剑法中的‘飒飒东风细雨来’。
李云陲并不闪避,虎吼一声,双手变拳为掌,迎着长剑来势左右夹击。
眼看铁掌就要夹住长剑,落不同剑势一顿,改刺为削,斜斜斩下,“渺渺斜风吹细雨”。
李云陲来不及变招、闪避,生生用铁掌硬接此剑。
只听得“嘡”的一声,长剑削中李云陲的一只铁掌,像是削到铁板上,爆出一蓬火花,连长剑剑尖也崩掉一截。
“停!”场下的伙计吆喝一声,“需要换兵刃吗?”
落不同看看长剑只断掉剑尖的一小截,遂摇摇头:“不用。”
“好,继续!”
这次李云陲没有抢先攻击,而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落不同好整以暇的摆出黑雨惊雷剑法的起手式:‘黑雨挟风山鬼啼’。
剑动,风起。
四周莫名的黯淡几分,夹杂有似有似无的尖啸声。
李云陲面色凝重,全身运力,身上的肌肉块涨的越发大啦,露在外面的地方,泛出金铁的光泽。
金刚体,伏魔身。
一掌拍开来剑,一掌高高举起,竖掌为刀,狠狠劈下。
落不同人随剑走,向外荡开,顺势翻身,长剑一挽,‘云含黑雨日西边’。
李云陲一击不中,错步转身,双掌交叉护在胸前,再次硬刚来剑。
落不同知道对手外家功夫了得,半途收式,踏步左旋,手中长剑斜斜挑起,直取李云陲面门,正是杀招‘黑雨翻空浴九泉’。
李云陲仰头吐气,变为一掌护面,一掌循来剑切下,要断落不同的虎口……。
场下的伙计,看着看着不觉张大了嘴,心说:“这是无敌组吗?不是说这组一般都是嘴上无敌的……。”
场上二人你来我往,两个时辰还未分出胜负。
落不同身法灵动,剑法飘逸,隐有风雷之声。
李云陲硬功了得,守势繁密,滴水不漏,如金刚怒目。
无敌组一共七处擂台,几乎所有参赛者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停下来张望,包括看场的伙计。
当然,也有不受影响的,扛着九环大砍刀的老爷子,节奏不变,依然是走两步喘口气,走三步歇一歇,甚至拿出根旱烟杆,抽了两口。
黑雨惊雷剑法的威力是循序而上的,好像天空云集而来的大片乌云,四周逐渐黯淡的天光,渐渐凛冽起来的寒风,轰隆隆的雷声最初在很远很远的天边响起,然后慢慢清晰,在头顶的天空滚过,好像雷声又小下去了,忽然!乌云裂开一道口子,一道惊雷劈下,就在耳边炸响,“咔嚓!”
炸的你毛骨悚然,外焦里嫩。
‘惊雷势欲拔三山,急雨声如倒百川’。
落掌门的长剑突然自乌云中探出,快如霹雳一般穿过李云陲的铁掌门户,刺在他的左肩。
失去剑尖的长剑并不能刺穿李云陲的金刚体,只在左肩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但威力惊人!
李云陲如中雷击,虽未受伤,但被长剑之力带动,不由的“噔噔瞪”后退几步,左脚后蹬,才止住身形。
可惜离擂台边有些近,半个脚掌出了擂台。
“好!蜀中无敌南方大胜潇洒逍遥剑弟子落不同,小胜!”场下的伙计马上吆喝道。
哪说理去?
落掌门低调的拱手:“承让。”
李云陲大度的回礼:“不谢。”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继续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日照当空的时候,扛着九环大砍刀的老爷子终于站到了擂台上。
张大年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珠,长出一口气。
场下的伙计拖长了腔调,慢悠悠的喊道:“大刀——无敌——震关西——吴老七——,对阵——,乾坤——无敌——西方不败——追魂夺命枪——弟子——张大年,好,可以——开始啦——。”
张大年活动活动站累的腿脚,正要施礼。
吴老七一摆手:“年轻人,莫慌,我老人家年纪大了,还要活动活动这把老骨头才行。”
把肩上的大砍刀扔到地上,旱烟杆嗑掉烟灰,别到腰后,吴老七伸伸胳膊伸伸腿,扭扭胯,做了两组蹲起,晃晃脖子,才拱手说:“好啦。”
张大年回礼,然后无奈的看着,看着吴老七费力的重新把大砍刀抱起来,慢慢送到肩头,又费力举过头顶,颤颤巍巍的冲张大年晃过来,喊着:“小心呀——,接招吧——~~~。”
张大年看着吴老七的慢动作,简直比慢动作还慢动作,心里想我是举枪硬接呢?还是侧身反击呢?或者后发先至,直接一脚踹过去?你看他空门大开呀。
不过看吴老七的身板,有些于心不忍,硬接我怕把他的刀嗑飞了;反击我怕一枪扎个对穿;一脚的话,要是吐血就不好啦,会说我欺负老人家;算了,先让他三招吧。
张大年低头叹口气,脚步挪移,闪身避开吴老七的泰山压顶(如果算泰山压顶的话)。
也许是九环大砍刀上的铁环太沉了,吴老七不知怎么竟然没收住步子,在一阵“哎?哎?哎?”的叫嚷声中,直接冲下擂台。
???
张大年一脸问号。
场下传来伙计有气无力的吆喝声:“乾坤——无敌——西方不败——追魂夺命枪——弟子——张大年,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