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冷眼看望脚下山呼的群臣，这口恶气，他已经憋了太久。
他知道即便底下吼得再大声，再整齐，也总有口是心非之人。
但既然争斗不可避免，他希望或赢得磊落，或输得服气。
退朝后，兴安一直紧紧跟在朱祁钰身边，等其忙完才寻了个没人的空档向其禀报：“小皇子醒了，疑似受惊过度，食不下咽。”
“暗中转到奉先殿，假装自然发现，孩子那边就说走迷了路，陪祖宗们多聊了会。”
兴安快速眨了眨眼，应下旨意，追问：“跑掉的拐子还要继续追查吗？”
“查！”
“那……东宫那边呢？”
“再关几天。”
兴安微微皱眉，噢了一声，默默退出。
“你老能活到太子继位吗？”天子突然向着兴安的背影发问：“还是你以为可以撑到南宫复辟？等他继续重用你这位景泰朝的大内总管？”
兴安原地下跪，不紧不慢地低头回答：“臣惶恐，老奴一生在这红墙里打转，既无亲人，也无子嗣。这么多年，不敢说把皇家事当自己事，但早已将大明当做故土，把天潢视为至亲。所以眼见陛下力挽狂澜，成功保住大明基业，老奴是真心欢喜！真心佩服！但听闻陛下打算无故废太子，也是真揪心！真急！东宫到底关系社稷延续，牵动臣心，先帝们对此莫不慎之又慎，别说废立，就是公然训诫也是极少的。”
四处宣扬废太子这事，是故宫伦顶着朱祁钰的身子干的，本尊只能默默背锅。朱祁钰也承认兴安说得有理，于是语气缓和了许多：“那你认为朕应该如何对待东宫？”
“善待。”兴安叩首，停了一会又补了半句：“至少现在。”
天子沉沉的龙息，在偌大的空殿里听得一清二楚。过了很久，才听到龙音：“起来吧，去忙你该做的事。”
“遵旨。”老太监起身，不觉背已湿透。
兴安离开正殿，眼神示意门口的一对太监随从，三人一起走了很远，他才交代其中一个说：“去，把刚才皇帝与咱家讨论太子的话传给南宫，除了最后一句。”
接令者点头速离。
剩下一个小太监不解反问：“安公平日里不是总教导咱们别搭理南宫吗？”
“以后也别理。”
“啊？”问话者更加疑惑，老太监却再不吭声。
当天晚上，皇子朱见济顺利被人“发现”，平安送回坤宁宫。朱祁钰假装“闻讯赶到”，贵妃杭氏秋接到消息也随后赶至中宫，搂着儿子又亲又抱，再舍不得撒手。
“求陛下恩准济儿回到娘娘身边吧？孩子的事，到底还是亲娘比较上心。”婢女果果斗胆替贵妃道出心中渴求。
“你是想暗指皇后照顾皇子济不用心吗？”宫女琴儿替自家主子打抱不平，也趁机请罪：“陛下，要怪就怪琴儿吧，皇后主子有孕在身，又牵挂生病的固安公主，此时琴儿本该为主子分忧，更多关心小皇子才对，结果还出了岔子，万幸小皇子没有大碍，但琴儿甘愿受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