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驻守北疆的武将的家眷同时得到北狄即将叩关的消息,一夜之间便传遍了京城,京城大乱,路人奔走相告,家家夜不能寐,等待着朝廷或官府给出确切的消息,甚至有老百姓堵在皇宫大门口等待消息,但是朝廷一句话都没有,宫门关得严严的。
傅卿云已经不指望朝廷能有所建树了,前世的惨痛教训告诉她,朝廷是最指望不上的,如果安国公刚去世时,朝廷上下一心选出可统领安远大军的大元帅,而不是让安远大军的兵权变成太子、三皇子争夺皇位的筹码从而动摇军心,北狄也不会一路顺利地打到京城来。
她命人连夜收拾行李,整座国公府都动起来了,韩嬷嬷、熊嬷嬷以及上官管家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下人,傅卿云又将淳于嘉的话命扁豆传到二老太爷家、定南侯府、林府,让大家早作准备。
二老太爷接了消息,即刻通传宗族,又派了个媳妇子过来问道:“老太爷命奴婢请示国公夫人的意见,淳于沛那逆子该如何处置?”
傅卿云这才想起淳于沛来,进而联想到那批奸细还未处置,可不能让他们这时候跑出去与北狄联系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连忙叫来安国公最忠心的谋士商议,这谋士前世已经证明过忠心,还是暗中教导淳于蘅权谋之术的先生,傅卿云对他很放心。谋士建议把奸细们全部处死,免得留下后患,重要资料应交给妥当的人保管。
傅卿云觉得交给谁都不安全,这谋士知道干系重大,担不起这个风险,傅卿云寻思过后,便将东西全部用油纸包好,埋在农庄的粪坑底下,保证没有任何人能找到,随后又命府卫秘密处死那些奸细,要他们把奸细处死完后把地牢封死。
府卫领命,又问:“夫人,那淳于沛如何处置呢?是不是要将他封死在地牢里?”
傅卿云拳头攥得死紧,抿唇冷冷道:“且等着,我要手刃淳于沛!”
前后两世害死她丈夫的人,不手刃淳于沛,她这辈子都会活在悔恨之中!
府卫铿将有力地答应道:“是!”
傅卿云柔声哄睡淳于芷,淳于蘅扬起小脸,稚嫩的脸上划过狠色,说道:“娘亲,我要替爹爹报仇!让儿子去杀淳于沛好么?儿子杀过狼呢!”
傅卿云心尖一颤,温柔地抚摸着淳于蘅,柔声道:“蘅儿,娘亲不怕,不需要你帮娘亲。淳于沛终究是你亲二叔,娘亲杀他,是为报夫仇,你杀他,虽是报父仇,但宗族里的人会寒心的,这就是血脉,你懂么?好孩子,娘亲不想别人以异样的眼光看你。”
说完,扬声喊来韩嬷嬷:“带少爷去睡会,等天一亮,我们就离京,剩下没收拾完的东西都不要了,记得再点下人数,不愿跟我们离开的就任由他们去罢,卖身契也还给他们。”
韩嬷嬷连忙应诺,去拉淳于蘅,淳于蘅却倔强地说道:“不,我要跟娘一起去,娘亲,我不杀二叔,我给你壮胆好不好?”
韩嬷嬷噙着的眼泪忽然落下,说道:“夫人,少爷是个乖孩子,他一片孝心,你就成全了罢!”
傅卿云微微而笑,伸出手道:“也好,咱们蘅儿将来是要做大将军的,如何能怕这个。”
淳于蘅咧嘴而笑,握住傅卿云的手。
此时,天已有些麻麻亮了,平常这个时候是京城最为安静的时候,人们都沉浸在梦乡里,但这天却有些不同寻常,似乎到处都有人在吵闹争执,闹得人心神不宁。
府卫打开地牢大门,里面便传出浓重的血腥味,淳于蘅小脸一皱,随即恢复镇定,傅卿云强忍呕吐的感觉,正要步下台阶,倏然间,有人从地牢里冲上来,大叫道:“不好了,地牢失火了!快救火啊!”
傅卿云闻言大惊,连忙拉开淳于蘅躲开,陆陆续续有三十多个狱卒从地牢里跑出来,傅卿云这才闻到有浓烈的烟味从地牢里冒出来,连忙问牢头说道:“可还有人?”
牢头点点人数,惊慌道:“还有五个人在里面,夫人怎么办?”
傅卿云当机立断:“快救火!”
上官管家想劝,但瞥见傅卿云不容反驳的脸色,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下,赶忙吩咐人救火。收拾行李的府卫们不得不分出一半人手去救火,直接把大量的水泼进地牢里,水顺着台阶流下,火势慢慢控制住,上官管家带狱卒下牢检查,把晕迷烧伤的五个狱卒救了出来,他们的家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感激傅卿云。
傅卿云淡淡说道:“都是爹生娘养的,能救当然要救。上官管家,送些好的烫伤药去他们家里,腾出一辆马车安置伤患。”
说完,她又问狱卒:“淳于沛呢?”
狱卒一惊,毕恭毕敬地说道:“淳于沛在最后一间牢房,怕是已经烧死了。”
傅卿云咬唇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再下去查探。”
狱卒连忙再去查探,上来后抹着额角冷汗说道:“夫人,淳于沛不见了!他的牢房烧毁了,却不见尸骨!”
傅卿云心口又疼了,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心中大恨,难道这是天意,注定让她不能为夫报仇?否则为什么淳于沛那混蛋就在她眼皮子底下随时能捏死,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总是能躲过劫数?
淳于蘅吓得叫道:“娘亲,娘亲,我一定会把二叔抓回来给你处置!你别气,你别气!”边说边给傅卿云揉胸口。
狱卒愧疚道:“对不起,夫人,是属下失职,属下愿将功赎罪……”
一语未完,熊嬷嬷脸色煞白地跑来禀告道:“夫人,不好了,咱们放行李马车的后院起火了!所有的马缰绳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割断,全部从后门跑到大街上去了!”
傅卿云头疼地扶额,喃喃说道:“怎么会这样?有没有查到是谁?马匹有没有追回来?”
熊嬷嬷哭道:“不知是哪个作死的,只看见浑身脏兮兮的,骑在马上就顺着后门跑了出去,侍卫们已经去追人和追马了!夫人,咱们昨儿个晚上收拾的行李全部被烧了!”
傅卿云胸口起伏不定,一连串的打击让她快没办法正常呼吸了,不行,她不能被打倒,她还有两个孩子呢,连忙稳稳心神,吩咐道:“不过是身外之物,人没事就行,府里和我嫁妆里的地契要随身保管好,银子、金子、银票分给你们几个管事嬷嬷和丫鬟贴身带好,还有首饰,拆分了带上,其他的东西除了食物,都不要了。”
熊嬷嬷连声说是,睁着一夜没合上的双眼下去吩咐。
府卫很快回报:“放火烧行李、放跑马匹的是淳于沛,他选了匹最好的千里马跑出城门,钻进树林子便不见了,属下无能,请求夫人责罚。”
傅卿云失魂落魄地笑了笑,摇摇头,她已经猜到是淳于沛了,除了他不会有别人这么恨不得她去死。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天大亮时,京城到处是乱糟糟要出城的人,安国公府也才刚收拾好行李,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北狄兵混进京城,大开城门,放进了北狄大兵!
谁都没想到北狄会来得这么神速,北狄兵快速控制住四个城门,包围皇城,一时京城里兵荒马乱,到处都有北狄兵烧杀抢掠。
傅卿云无奈地命府卫关闭大门,四处戒严,所有人都人心惶惶,不知明儿个脑袋是否还在脖子上。
傅卿云神色冷凝,这一世的形势比上一世还要严峻,北狄破城的速度快得不像话,而且北狄围城一个时辰过去了,京畿大营竟然还没有动静。转而,她思及皇宫的异常,太子有三天没上朝了,皇帝更别说了,还和皇贵妃在炼长生不老丹呢,皇宫里必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丝毫动静都没有。
上官管家急匆匆进来说道:“夫人,不好了,北狄兵在大街上打听我们府的位置,怕是马上就要来了!”
傅卿云心惊胆颤,是了,北狄兵最是痛恨安国公府一年又一年地压制他们,安国公死了,他们还不把气都撒在安国公的家人身上!
而府内仆妇听闻此话,一个个吓得痛哭流涕,跪求傅卿云放他们一条生路。
傅卿云眼眶里浮上泪光,云淡风轻地说道:“你们走罢,北狄兵要拿的事我们母子三个,你们都走罢,生逢乱世,活命才是最要紧的。”
又唤韩嬷嬷和熊嬷嬷抬出满满两箱子银子,分发给男仆女婢。众人哭泣跪谢,这时候反倒没人乱了,挨个上前一人取走一块二十两的纹银,傅卿云让人开大门,能跑的仆人全部跑了,傅卿云又让人给门客谋士们送去银子,强制他们出府,又拜托淳于蘅的先生带走两个孩子,但淳于蘅和淳于芷死活不肯走,傅卿云正要打晕两人,只听有人在拍门。
她急的眼泪直掉,淳于蘅和淳于芷是走不掉了,不禁失声痛哭,暗恨自个儿耽误了儿女的性命。
淳于蘅听到有人顶撞府门,又见娘亲因父亲去世而生无可恋,着实伤心,哽咽道:“娘亲,我和妹妹陪你,你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傅卿云忍泪,扭头流泪,又看见几十口死忠的家仆都站着垂泪,一时悲从中来,垂头时看见身上带的荷包,心中一动,打开荷包取出安国公在临走时给她的“安国公府的秘密”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