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卿云怀孕三个月的时候,通告所有亲朋好友,虽然没有专门摆酒宴庆祝,但各府送的礼物依旧络绎不绝,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傅卿云的肚子呢,没成想,傅卿云这么争气,才短短的时间便怀上了。这可是人丁凋零的安国公府的第一大喜事,比安国公成亲还要轰动。
最开心的便是定南侯府和林府,傅老夫人和林老夫人命人送了很多东西来,还各送了两个懂得生养的老嬷嬷专门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又三天两头叫大夫来诊平安脉,弄得比傅卿云这个孕妇还紧张。
宫里和太子妃也各自送了礼物来,傅卿云验看了太子妃的礼品,太子妃送的除了一些寻常的补品外,还有一些点心,这些点心都有点心方子。她让府里的大夫专门查验了点心的成分,在过目点心成分时,她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其中有两道点心,一道是用菱角粉做的,一道是用栗子粉做的,用栗子粉做的还好说,但是菱角粉?
这么生僻的粉,也不知道太子妃是怎么想出来的!
晚上,安国公见傅卿云闷闷不乐,他抚摸着傅卿云的肚皮,感受着掌心下温热,感觉那不是傅卿云的肚子,而是他的孩子,自得其乐了一会子后,傅卿云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转,安国公察觉不对劲,挑起眉梢问道:“卿云,有烦心事?”
他伸手把傅卿云搂紧怀里,给她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
傅卿云暗暗哼了一声,把两张点心方子和一本医书递给安国公,翻个白眼说道:“你瞧瞧。”
安国公被翻了白眼也不见不悦,大夫说过孕妇情绪多变,要顺着她们,才能安抚她们暴躁的情绪,他接过来一瞧,拧起眉,真的对照着点心方子查找医书里对应的科目,看完后,他眉头打结地说道:“栗子和牛肉不能混着吃,否则会胀肚子,菱角粉和猪肉也不能混合吃,否则会伤肝肚子疼。牛肉和猪肉都是寻常菜式,所以这栗子糕和菱角糕不能吃,卿云,乖,这两张方子都烧了罢,留着也没什么用。”
说完,安国公便要唤韩嬷嬷进来把方子扔火里烧了。
傅卿云好气又好笑,阻止了他,说道:“我还不至于跟两张方子过不去。”
安国公笑嘻嘻地捏了捏她的鼻子,问道:“这是谁送的点心方子?告诉我,我给你出气去!这样总能开心了罢?”
傅卿云有些撒娇和责怪意味地嘟哝道:“还能是谁,是太子妃呗。幸好有海棠送的这本医书,否则说不准我就着了道儿了。”
安国公的眼眸陡然阴沉下来,但他抚着傅卿云长发的手依旧很温柔,他叹了口气说道:“对不起,卿云,是我把你陷入危险的境地了。”
他自认从不是招花惹草的人,从小也被母亲教育姨娘小妾是低贱之流,他自不会自甘下贱地纡尊降贵俯就那些人,加之后来看到定南侯府里傅卿云被贵妾出身的继母欺负得那么惨,更不愿意让自个儿的嫡妻一边替他管家和管教弟妹,一边还要卷入妻妾争宠的风波里,所以,他从定亲那天起便没想过今后会有通房小妾之类的人,即便聂姑妈给他塞过七八个美人,他也以各种理由退回去了。
但是,聂曼君和太子妃这两朵桃花开得真是太奇葩了,奇葩到他从未想过她们会对他动过心。
傅卿云反手搂住安国公的脖子,心底瞬间变得柔软,柔声说道:“国公爷是世上最好的夫婿,没有对不起我的,是太子妃自个儿走进了死胡同。”
太子既爱妻又畏妻,因爱生畏,按说太子妃独宠这么久,早该收心了,可事实上,太子妃却是吃着锅里的,看着别人碗里的,真不知道她这样挖空心思地针对她有意思么?
安国公心喜傅卿云好容易嘴甜一回,随即他眉峰蹙紧,抿紧唇,他可不认为太子妃心底还喜欢着他,女人的心思捉摸不定,他也懒得去琢磨别人的女人,他搂紧傅卿云,低声说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世上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
傅卿云点了点头,大概一个人的生活里总是充满了三种人,不相干的人,喜欢你的人,讨厌你的人,只不过太子妃正好划到了讨厌她的那个行列,她还有那么多对她好的人呢,她该知足了。
傅卿云不想再让自个儿心情低落,岔开话题说道:“国公爷,聂表妹和二弟的亲事谈得怎样了?我记得前几天便叫媒人上门去谈了,但是媒人还没回来禀告我结果呢。”
安国公一顿,轻咳一声说道:“那媒人……被聂姑妈打回来了。呃,我怕你生气,路上看见她问了一句,便叫她回去了。忙了这几日,竟给忙忘了。”
他并非是故意瞒着她,的确是忙忘了。
傅卿云捂嘴笑了笑,说道:“那媒人虽然是我请的,但却不是我娶媳妇,我生气什么?倒是二弟可能要气一场了。”
安国公神色莫名:“二弟呐,我看未必,他这几日常跟同窗好友出门游玩吟诗作赋,乐不思蜀,看着像是……没有之前着急了。这个混账!”
安国公只当淳于沛得了聂曼君的身子便不着急了,这下子着急的该是聂姑妈,隔了大半个月才有人上门提亲,聂姑妈本就生安国公兄弟的气,可不得把媒人打出去么?
但是安国公可不会因此责怪傅卿云提亲晚了,一来傅卿云怀有身孕,二来,聂姑妈刚回聂府,安国公府便派人上门提亲,有心人肯定会看出猫腻,认为聂曼君跟淳于沛已有龌龊,所以才会着急。因此呢,若是早早上门提亲,聂姑妈一样会把媒人打出来。
傅卿云勾起唇角,她故意让前院的管事每日早晨跟安国公报备淳于沛前一天的踪迹,就是想让安国公注意到淳于沛前恭后倨的态度,而且用的理由也很正当,因为淳于沛出门应酬是要花费银子的,银子走的是公账,当然得报给安国公,只是她故意让管事一日一报,而非一月一报。
尽管傅卿云深居简出,安国公也尽量替傅卿云挡下了很多应酬,但是傅卿云还是有推不掉的宴席需要她亲自出面,这日是太子妃的诞辰,太子妃使唤她身边大宫女芳华到安国公府亲自邀请傅卿云出席,那芳华眼中含笑地说道:“……太子妃娘娘说了,数次邀请国公夫人,国公夫人都推辞不去,这次是太子妃娘娘的诞辰,若您再不愿去,太子妃娘娘可得亲自来请您呢。”
傅卿云知道这位叫做芳华的宫女是太子妃最信任的人,出身不低,是京城某没落的伯爵府的庶女,太子妃邱紫苏与太子定亲后,偶然间见她被嫡姐欺负,于是出手相助,芳华便求邱紫苏当丫鬟,连本来的姓氏都舍弃不要了,前世邱紫苏把她认作妹妹,让她冠上邱姓,嫁给了当时朝中的重臣。芳华对太子妃的忠心毋庸置疑,而太子妃对芳华的信任和看重也可窥一斑。
正因为知道这些,傅卿云才不敢当面便谢绝了芳华的邀请,现在安国公是太子阵营的中流砥柱,她真不能拖安国公的后腿去触怒太子妃。
傅卿云微微笑着点头道:“前些日子吐得晕天暗地,不敢出府做客,怕扫了大家伙的兴致,既然是太子妃娘娘的诞辰,就是扫了大家伙的兴致,我也要去凑热闹的。”
芳华勾唇一笑,说道:“那奴婢便如此回复太子妃娘娘,说国公夫人同意出席,想必太子妃娘娘也会很开心。”
傅卿云眨了眨眼,莫名觉得芳华的笑容有些不自然,但又说不上哪里怪异,她甩去脑海里的念头,抬眸示意剪秋,剪秋连忙给芳华塞了个荷包。芳华像是被侮辱了一样,坚持不收荷包,径直告辞离去,弄得剪秋也有些尴尬。
傅卿云若有所思,淡淡地出声让剪秋下去,她倚在榻上有些出神。太子妃变着法地****和谋害她,她却拿太子妃没有办法,太子妃是笃定安国公不会叛变太子,才会如此肆无忌惮么?或者,太子妃以为安国公喜欢她,才投靠的太子?
她嘲弄地勾起唇角,若是后者,太子妃也太自以为是了,且看这次太子妃的招数罢。
安国公回来后听说太子妃的宫女来府里了,连忙回景晗苑询问。
傅卿云将芳华的话转述一遍,安国公握住傅卿云的手,抿着唇角说道:“那天我陪你去。”
傅卿云心喜,在安国公唇畔吻了一下,安国公眼底的阴霾散去,露出点点璀璨来,两人互相依偎着商量当天怎么应对,便拥抱着睡去。
太子妃诞辰那日,傅卿云送了一盆红珊瑚景观盆,太子妃见她来,还热情地从位置上站起身以示对她的尊重和重视,坐下时也是拉着她坐在太子妃的手边。
太子妃丹凤眼含着柔和的暖意看着傅卿云还未隆起的肚子,凤眼末梢的凌厉却没减少半分,她笑盈盈地问道:“国公夫人可是难请,本宫好容易才请来你。这段日子胎儿还好么?太医怎么说?胃口如何?”
不知情的人就会以为太子妃是多么关心傅卿云这个孕妇,瞧瞧底下艳羡的目光,傅卿云心底浮起不屑。
她掩唇笑道:“太子妃娘娘这么多问题,让臣妇如何回答得过来?”接着有条不紊地回答了太子妃的提问。
太子妃脸色起了微妙的变化,若非傅卿云仔细且有心根本察觉不到,太子妃在听到太医说胎儿健康安稳时眼眸微微眯了眯,听说她胃口不好,时常呕吐时则闪过笑意。
“……因为呕吐不雅,才不敢出门呢。”
太子妃拍了拍她的手,和蔼可亲地说道:“本宫当你为什么不来赴宴,原来是因为这个,这你大可不必担心,你怀的这个是宝贝疙瘩,连父皇都过问过,很是关心,国公府下一代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傅卿云羞涩地笑了笑,似是非常不好意思地岔了话说道:“还要感谢太子妃娘娘送的点心和点心方子,我那会子吐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吃不下任何东西,唯独对从未吃过的雪莲菱角糕情有独钟,每每吃不下便吃这个,不然现在太子妃娘娘见到的我必定瘦成竹竿了。”
太子妃眉峰微蹙,仔细打量傅卿云的脸色,只看得见欢喜,倒是没有半分别的神色,她想到傅卿云说的呕吐的话,便释然了,嫣然笑道:“你喜欢吃便好,我是无意中得的方子,倒是误打误撞让你喜欢上了。”
傅卿云欢欣地接着说道:“今儿个我带了些点心来,就是按照太子妃娘娘送的点心方子做的,我感觉跟太子妃娘娘送的点心口味略有不同,太子妃娘娘帮我尝尝,若是真个不同,我回去后再让她们学着做,若是太子妃娘娘能忍痛割爱,舍两个做点心的厨娘给我,那是最好不过了。尤其是这个雪莲菱角糕,太子妃娘娘更该帮我尝尝,我总觉得不对味,没有第一次吃的好吃。”
言罢,傅卿云让剪秋把食盒拿出来,端了三碟子点心放在太子妃面前,一碟子雪莲菱角糕,一碟子桂花糖蒸栗粉糕,一碟子玫瑰酥,她真诚地说道:“太子妃娘娘,您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