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彬回过神来,原来从林照月开房门到现在,她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所以她现在可以狠心地把个他不喜欢的女人塞给他。傅彬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他很想告诉那个女人,你想做姑子,林家的家庙和傅家的家庙随便你选,哪里清净,就去哪里修行罢。
在林挽月剪掉一把长发,又要自杀时,林照月情急之下脑中灵光一闪,她凄然地说道:“二妹妹,你不想做妾,做世子爷的平妻总该可以罢?”
林挽月愣了愣,哭问道:“大姐姐,除了嫁给世子爷,我没有别的出路了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嘤嘤嘤……”
杨嬷嬷照着林挽月的脖子砍了个手刀,精神脆弱的林挽月眼睛一翻就昏了过去。
林照月忙忙地命杨嬷嬷把林挽月送到炕上去,转回头却被傅彬抓住手肘,他猩红着眼问:“你真的要让我娶小姨子做妾?做平妻?林照月,你还有没有心!”
林照月神色一黯,怕打扰到林挽月,把傅彬拽到抱厦里,软声求道:“世子爷,妹妹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她的清白都给了你,你不该为她负责么?她从小眼看姨娘受冷落,受府里人的白眼,一直告诉我,姨娘明知她身份尴尬,为什么还要生她下来,她说她若是姨娘,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
傅彬嗤笑:“所以你想告诉我,你不仅让我娶她,还要娶她做平妻?”
林照月愣了下,平静地垂眸,说道:“是的,妹妹这辈子太苦了!”她说过,她要把幸运传给妹妹,没想到一语成谶。
傅彬失望地甩开她的手:“我看错你了!我偏不娶她,做妾都不行!”
林照月咬唇,脱口而出地说道:“你别骗我了,你若不喜欢她,刚才为什么会紧张地追问丫鬟她有没有出事,又在她要自裁的时候扔出你最喜欢的扳指?甚至,甚至,跟她在西暖阁里做出那种事!什么把她认成我,什么你喝醉了,都是借口!妹妹跟我长得不一样,喜欢的香味也不同,我睡在西厢房里,她睡在西暖阁里,呵呵,你倒是认错了门,又认错了人!”
林照月越说越快,越说越痛恨。
傅彬双眼赤红:“你不信我!?好,你不信我,我马上就让人送她到军营里,送给三十万将士玩弄……”
“啪!”
林照月再也听不下去了,她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刚要说话,突然一阵恶心感袭来,她忍不住弯腰呕吐。
傅彬的一腔怒火立刻烟消云散,紧张兮兮地问:“月儿,月儿,你难受么?”
“水……”
傅彬连忙倒了杯水给她:“水来了,你快漱漱口。”
林照月漱完口,虚着脸问他:“你答应娶二妹妹为平妻了么?”
傅彬不说话,盯着手中的青花瓷茶杯。
林照月说道:“你是想逼死她,逼死我么?”
傅彬赶忙摇了摇头:“别说死,你要好好活着。”
傅彬始终没有松口,林挽月却醒来了,林照月在看见林挽月的脸的那一刻,再次恶心欲呕,她强忍着恶心的感觉,心中无比苦涩,看来她还是无法按照《女训》《女戒》上说的做个大度贤惠的妻子,因为她一看见林挽月的脸就无法控制地想到那两人跟汤勺似的贴在一起,她丈夫的身体还留在这个女子的身体里。
如果林挽月不是她妹妹该多好啊!
可现实是,林挽月的确是她妹妹,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林照月劝了林挽月一通,保证傅彬会娶她做平妻,要她坚强起来,人的一辈子还很长。
林挽月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心中却无限窃喜,她这么做,也是为了少让大姐姐难受些,若是她学那些女人勾/引大姐夫,大姐夫抛弃了大姐姐可怎么办?她可舍不得大姐姐被休弃回林家呢。
当天傍晚,林挽月便回了林府,她半靠在炕上,回味傅彬的勇猛和狂野,摸着肚皮,想象这里面有个可爱调皮的孩子,像她,像傅彬,想着大姐姐进门两年肚皮还没动静,等她生了孩子,就可以和大姐姐、傅彬一起疼爱他。
正在她想入非非的时候,嫡母却派了个厉害的嬷嬷闯进门来,狠狠扇了她二十多个嘴巴子,打得她嘴角破裂,然后灌了她两碗芜子汤。林挽月被打得耳聋眼花,根本没听见那嬷嬷喋喋不休地教训了她什么。
同时,林照月也在定南侯府跟傅彬做工作,傅彬伤心至极,林照月每说一个字就是在他心口上扎了一根针,密密麻麻地连成一片,疼得他心脏紧缩成一团,他索性夜夜宿在书房里,不再回永和院,却每天都打发丫鬟询问林照月的情况。
林照月日渐憔悴,在心疼妹妹和心痛丈夫出轨之间来回拉锯,嬷嬷建议她出府上山拜拜菩萨,散散心,她就动身去了山上,却在尼姑庵里看到准备剪发修行的林挽月,她惊讶地瞪着嘴巴破烂的林挽月,着急地询问怎么回事。
林挽月支支吾吾地说是摔的,眼中却是无限委屈和隐忍,有盈盈泪光打着转。
林照月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她抱住林挽月说对不起,林挽月则木然地说道:“我做了坏事,破坏大姐姐的幸福,这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大姐姐,我心里太苦了,你放开我,让我做姑子算了罢。这样你和大姐夫也不用再为我的事而争执了。”
林照月苦劝,她妹妹这么善良,怎么可以年纪轻轻就做了尼姑呢?尼姑主持也慈悲地说林挽月尘缘未了,佛门不是逃离俗事的地方。她把林挽月带回侯府,安顿好妹妹,林照月径直来到书房。
傅彬惊喜地从椅子里起身,难道林照月想通了?接着就看到林照月直直跪在地上求道:“世子爷,那天是我不对打了你……”
傅彬忙上前扶她,打断她的话:“没事,没事,生气时说的话、做的事都不算数,我是粗人,打一下又不疼,我还怕疼了你的手。”
林照月脸上却没有欢喜的神色,也没有起身,仍旧跪着不动,接着说道:“求世子爷娶了我妹妹罢!”
傅彬一下子退开两步,林照月又把那日的话拿出来说了一遍,只不过话说的比较软和:“……世子爷既然是对妹妹有心的,我又非那妒妇,索性娶了她进门……二妹妹没有别的出路了,我不能逼死她。”
明明是这两个人喝醉酒做错事,为什么到头来却是她在求他们在一起?林照月的五脏六腑快被烧成毁了。
原来,她一直不相信他从未对林挽月起过心思,傅彬愤怒地摔门而去:“原来你是为这个求我!既然你这么想让你妹妹嫁给我,那我就娶了她,好让你称心如意!”
林照月眼眶里的泪水滚滚而下,挺直的脊梁弯了下来,她伏在地上大哭,没有丝毫欣喜的心情,她难受,非常难受,好像下一刻就会断气。
傅彬当天就叫了个媒人,越过父母,直接到林家提亲,把母亲气得摔了茶盏,傅彬则冷笑着说:“岳母息怒,月儿跪着求我娶她妹妹,我不能不来。”
母亲指着他鼻子骂:“你要不是个负心汉,怎么会跟那贱丫头上/床!给我滚!”
傅彬丢下聘礼,扭头就走。
林照月本就难受,还要在傅家和林家周旋,直到母亲失望地松口,她才送林挽月回林家待嫁。
林挽月回去的时候,看了一眼林照月的肚子,笑道:“大姐姐怀孕了?”
林照月强笑道:“嗯。”
林挽月笑得有些诡异:“真好。”
不久后,林挽月出嫁。成亲那天,所有的宾客对她指指点点,她是平妻,不能穿正妻的大红色,连化的妆、扑的腮红都是粉红色,宾客们当着傅彬的面却笑嘻嘻地祝福傅彬坐享齐人之福,又赞赏林家姐妹相亲相爱,效仿娥皇女英的典故,背着人却双眼发光地对比她和林照月的嫁妆,都是林家出来的,一个十里红妆,一个寒酸落魄,看向她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林挽月笑笑,这没什么,她和大姐姐亲得跟一个人似的,连丈夫都可以同享,大姐姐的嫁妆也是她的嫁妆,她们生了孩子都是傅彬的嫡子嫡女。
可是林挽月错算了,当天晚上新郎并没有来洞房,杨嬷嬷心酸而生气地说:“奶奶,奴婢刚跟丫鬟们打听了,大奶奶在宴席上脸色不好看,世子爷陪大奶奶去了。”
“那我等他,他安顿好大姐姐就会来的。”
她又错了,她等了整晚,红烛燃尽,傅彬也没来。
翌日敬茶时,林照月不许她跪,她坚持跪下,林照月喝了茶,愧疚地说:“昨儿个闹腾,吓着肚子里这个了,我喝了安神茶就睡下了,今儿个才知道世子爷没去你屋里,等有机会我让世子爷补给你一个洞房。”
林挽月则安静地说道:“大姐姐别这么说,我来这个府里就是为了大姐姐,不是为世子爷。”
从隔壁间走出来的傅彬脚步顿了顿。
林挽月装作没事似的跟他蹲身行礼,眼角瞟了下林照月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