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熊熊的空地中,搭着个高高的木头架子,左右分站着两个小童,一男一女,模样清秀讨喜,若不是黑夜火光照出几分妖异,活脱脱就是佛前的金童玉女。
村民们欣喜地高喊口号,没人指挥却齐整整地跪在地上。上官飞越过一片平整的脊背,看到火光照亮的高台架子上,端坐着一个宝相庄严的光头和尚,只是那一身怎么抖都抖不去的肥肉,却让上官飞忍不住一阵咬牙切齿。因为她已经看到那些村民们虔诚地排队献上自家供品,再想到自己晚上吃的那碗连米都看到的稀粥,遥望高台边数不清的鱼肉糕饼,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
“咕咕”两声,清晰刺耳。上官飞尴尬地要死,当然这种不光彩的事情想遮掩也来不及,行远就挨在她身后,没听见才怪!
上官飞一肘子捅捅行远:“喂,你也吃这么点,怎么没听见你肚子叫?莫非你神功盖世,已经不用吃了!”
任行远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无奈道:“我刚才也叫过了。”不用猜也知道,她大小姐不高兴,难堪的事情也想拖人下水。“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回去睡觉。”上官飞摸着饿扁的肚子,没法子啊,饿成这样了,希望睡着会比较好点。任行远跟在身后,一路无话。
第二日的早餐桌上,上官飞对着那碗像清水样的稀粥,面有菜色。王七唏哩哗啦一气喝完,末了还不忘看看沉默的青山和温文而雅的任行远,看着他们面前的稀粥撇撇嘴。
日头早已大亮,牛嫂独自一人招呼着远客,虽然眼神总是不小心扫过桌上那两个俊俏地不像话的小哥,不过手底下依然很勤快。
“哎哟!”
安静地房间里突然间“砰”一声响,众人回头去看,没由大惊失色。只见上官飞突然捂着肚子从凳子上摔了下来,面色发白,额头冒汗,抱着肚子开始在地上打滚。
任行远第一个冲过来,抱起上官飞就往房里冲,青山跟着后头,只有王七焦急地朝牛嫂大喊:“大夫呢,哪里有大夫!”
木纳老实的牛嫂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吓地惊慌失措,哆嗦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个俊俏小哥现在正在生病呢!“快,快跟我来,我们去找法师,法师一定能替小哥消灾解难。”
急匆匆一阵忙,不消半个时辰,阿牛家的破农房里便挤进了好些人。这些村民们大都围在院子里,只有个把小姑娘偷偷趴在窗户口,脸上红扑扑的,看着春心荡漾。
阿牛已经扔下地里的农活跑了回来,听说自家婆子去找法师了,就在屋里急地团团转。青山则尽职地守在门口,没让那些村民像看猴似地进来参观。
这时候,最痛苦的莫过于上官飞。只见她脸色惨白,鼻尖额头全是细汗,一手捂着肚子,一手还死死拽着任行远,嘴里还似杀猪般惨烈地嚎叫着!
真的很惨啊。任行远苦笑着轻轻拍打上官飞,估计自已身上已经被她掐起很多乌青了。唉,这次看来是把她气惨了。
这边正热火朝天地闹腾着,门外突然传来几声欢呼,接着就看到两个金童玉女走进来。村民纷纷让道,通往屋里的道路立刻清出来,老实巴交的阿牛恭敬地守在门口,等着法师大驾光临。
一个红光满面的大和尚在瘦竹竿似的王七带领下,不慌不忙地踱了进来。王七满面陪笑地对这宝相庄严的和尚点头哈腰,一面伸手将人往里面带,一面给青山打个眼色。
“哎哟,哎哟……”
喊声更似凄厉,听得房外人一阵哆嗦。忽听地屋里大叫一声,便突然没了声息。
众人一惊,王七更是吓地面无人色:“法师,快,快救救我家大人。只要我家大人平安无事,将来必定会报以厚谢。”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施主言重了。”嘴上说地淡泊,眼中却闪过一丝喜色。朝那两个清秀童子使个眼色,大和尚大步向屋里迈进,殊不知等待他的将是一个大大的惊喜。
却说此刻的上官飞已经累地筋疲力尽,双眼半阖着躺在床上,再没有半分做怪的力气。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她,恍惚中竟看到面前突现几个鬼影,二话不说便拿锁链来套她。
“不要锁我,我不走。”
“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呔,休要反抗!”
“啊——走开!鬼啊,救命,救命——”
光头和尚皱头一拧,看到上官飞此等情景,竟运气大喝一声:“呔,哪来的小鬼,看见本法师在此,还不速速退下!”说罢,也不知从哪掏出一个木鱼,嘴里喃喃念着咒语,竟一下下敲起木鱼来。
木鱼声越来越急,而上官飞的惨叫则一声惨过一声。和尚的额头开始冒汗,终于在上官飞大叫一声后,身子软软倒了下来。
和尚擦去额头汗水,上前替上官飞诊脉,半晌才站起身子,面色凝重地朝着行远等人道:“这位施主身体无大碍,只是邪魔入侵,如果不尽快驱除,恐怕……唉,性命危矣。”
任行远低头拉着上官飞汗湿的手,沉默不语。青山眉头紧皱,只有王七气急败坏地道:“那敢问大师,我家大人可还有救?邪魔入侵,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救大人?”
和尚长叹一声:“这邪魔法力高强,恐怕……”
王七乖觉,立刻送上几张银票:“还请大师慈悲,救救我家大人。大师若有什么难处,但说无妨。只要能救回我家大人,将来一切好说。”
眼角偷偷扫过那几张银票,大和尚心中大震,半晌却听他跺脚发狠道:“罢罢罢,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施主岂放宽心,本法师定当竭尽全力,驱除邪魔。”话虽这么说,眼睛却扫过安静躺在床上的上官飞,心里窃喜道,不过就是发烧说糊话,这下撞在我手里,不捞个够本实在太对不起自己了。
这样想着,脸上却是宝相庄严,和尚挥挥手便出门令人设坛做法去了。
却说上官飞倒下不出一个时辰的时间,这村庄的男女老少们便像齐齐听了广播一样,自动地聚集到阿牛家里来了。等到听说屋里有人邪魔上身,法师要做法驱邪时,更像是吃了兴奋剂,一个个迫不及待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更有夸张的,连那矮墙根也没放过,齐刷刷地蹲了好些村民,乍一看,倒是电线上停满的黑乌鸦,整齐地像是一列列守行的卫兵。
在众人翘首期待中,香案设好了,连各式各样的法器都被摆放地整整齐齐。上官飞被行远搀扶着走出房间,虚弱地看了眼村民,最终将目光停在那个红光满面的宝相上,嘴角掠过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