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日升，第二日，便轮到行远照顾她。
上官飞静静地别开眼，只为那一头如雪似霜的白发。这个傻瓜，也不知又默默牺牲了什么。而自己，此时却不敢面对。
“飞儿，你看，这是玲珑姐姐寄给你的信。她在信中说，一切安好，要你好好保护自己，还有，她说过一阵子会回来看你。”
玲珑姐姐，呵呵，他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忘却记忆的丫头吧。心里微微有些不适，也不搭理他，却又听他絮絮说道：
“还记得苗家寨的小虎吗？这次他也给你送东西来了。看——”
眼角一扫，是一朵风干的小花，嫩黄嫩黄的，可爱至极。别过头，不想说话，心却悄悄扭起。他还没看出来吗？
“飞儿，你剑哥哥说山上的野兔子现在都躲起来了，过一阵子回去，正好是她们最肥的时候，还说苗家寨里塞司长老的胡子又长了，现在整天都在山脚下晃……”
唉，说这些又有何用。她还能回去么？
“飞儿。”顿了许久，才发觉自己的手被牵住，心神猛地一震，便听他慢慢说道：
“你的信我都看过了，其实我也很想你，过几天等你身体好些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吧。我以前做错了，你会不会怪我？”
感觉自己的手正被细细揉搓着，带着些酥麻的电流袭遍全身。身子轻轻一颤，将手抽了回来。他要的，究竟是哪个她？
“飞儿，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陪着你。”
可惜，你却认不出我现在的模样。心微微地扭紧，胸口有些窒息。
“飞儿，王七……死了。”
倏地回过头，小王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急促间对上他苦笑的脸，却发现，不知何时他的眼眶已经湿润，在她气堵着不愿面对他的时候。
“你回来了，我的飞儿。”
平静的面容霎那间崩溃，本以为再也不会流下的泪水再次盈满眼眶。他的深情似海，痴心如炽。盛满眼眶的温柔，只为她而流。
在他苦苦等候了两年之后，终于再见到她了。本以为再没有机会的，本以为只要能守在她身边就能满足的，现在却发现不够。他要她回来，承认他，对着他笑，只要那个心思灵动的女人，而不是任何一个替代品。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会激动的心不止一颗，上官飞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再对他保持平静，尤其是他的手握住她的，却紧紧地不肯放开。
“你第一眼醒来的时候。”
上官飞看着他的眼：“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又是如何发现？
“你的眼神告诉我的。”微微一笑，眼中尤有泪光。“你和她完全不同，怎么会以为我认不出来？”
是呵，最了解她的，一直都是任行远啊。他看着自己一辈子了，还有什么能眶过他的眼。
“我不告诉你，只是因为你自己不想说。我想，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吧。”
呵呵，果然，他都知道。“那为什么你现在又要揭穿我？”手任他握着，挣了一会，便用尽了所有力气。算了，随他去吧。
“我怕，怕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心湖再次一震，随即却无声地笑出来，只是笑容却不像笑容。
“你知道我的决定了？”
“是的，你，选择了他。”
听不出他是什么心情，只知道每个字都显得那般艰涩，似硬物刮擦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是的，我选择他。”想抽出手，他却不肯放。眼中的那丝固执让她好不容易凝聚起的决心再次溃散。
“为什么不放手？”
“因为我不想放。我不想再放开你，让你一个人吃苦流泪。我也不想再欺骗自己，当初让你自己选择，其实不过是因为我狠不下心退出。我以为自己可以成全你，可是当你在他身边的时候，每一个日夜都是那样难熬。半年，对我来说，就是一百八十个日日夜夜，飞儿，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
眼泪早就不争气地流下来，她又何尝不想他。当她陷入沉睡的时候，多么想念他温暖的怀抱。好不容易有机会苏醒，以为可以再见到他，却不料见到的是司徒，而他侵占了她的身体……那个时候，她多么希望他在她身旁。
然而这一切，她都不恨。
她恨的只有这具身体！
“行远，抱我。”
当他紧紧将自己拥入怀中，感受到那久违的温暖气息，上官飞哭了。这个怀抱啊，她是多么眷恋，可惜她却要不起。
吃力地抚摸他雪色的发丝，心里隐隐为他而疼痛：“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任行远微微笑，感觉这一生从此圆满。只要怀中有她，只要她的心中有她。他再也不会傻傻地放手了，他要争取她的爱，也要争取她留在自己身边。即使这样的掠夺有些自私，但如果她也是这样想的呢？不能再放开她了。为了她，也为自己。
“我在自己的体内种了母子蛊，大概是我的身体不合适，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不想告诉她，其实他的头发是因为给她配药而变白的，既然已经白了，原因又有什么重要。
“行远，小王他……睡在哪？”
“我把他的家安在栖凤镇外的一个小山谷里。我想，他会喜欢那里的。”
“嗯……”那里，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地方吧。想起自己与他初遇之时，他处处吃瘪的模样，禁不住苦苦一笑。小王啊，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
行远在耳边说着什么，她没有注意去听。只想紧紧靠在他的怀里，汲取更多的温暖。
这个怀抱，终究不能被自己拖累。
她的清白已经没了，在这个封建保守的年代，即使行远不介意，她又怎舍得他吃苦。他不只有自己这一个爱人，他还有家人父母，朋友下属。他可以忍受他人的眼光与指责，她却不能不为他考虑。这样一个温柔的人啊，自己怎能自私地将他绑住，却将他置于不孝不义之地？他这样重情的男人，又怎能为她一个人，舍弃这么多？更何况，以他的深情，娶了她必然不会碰她。可是，她不忍啊。
爱情可以是生命的全部，可是生命却不能因为爱情而终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