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张漾就恨不得打自己的这张快嘴,慌忙去看夏远舟的反应。
谁知夏远舟只是手上把玩着一张麻将,似乎在专注地想要摸出自己拿的是张什么牌,面上并无波动,见张漾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只轻飘飘地扔给他一个眼神,说道:“得了。她第一天到南京,不就是你去机场接的?”
张漾眼见着夏远舟不甚在意,那股子唯恐天下不乱的嚣张气焰又生了起来。
“羊羊她找房子、搬家、买家具,就连她家钟点工阿姨,那可都是我全程亲自操办的。我这可是把你老婆当亲妹子疼。不过兄弟这情你记得就行!话又说回来,你俩究竟什么时候搞一块去的?”
夏远舟依旧在玩牌,并不想接张漾的话。
倒是顾晨生掸了掸烟灰,答道:“就程深手术住院,是舟子陪着送去的。”
“羊羊她住院了?她怎么没告诉我,她最需要的时候我都没去看她去!”
“行了你。人家都出院快一个月了,你哪凉快哪呆着去。还最需要你的时候,别人媳妇需要你干什么去?”
“你这话我就不乐意了!我一向是他俩感情的见证人,cp粉粉头!”
夏远舟终于有了动静,将手中的牌往桌上一扔,淡淡吐出一句:“周日羊羊要请我吃饭。”
张漾摸不准夏远舟忽然说这句的意思,试探着问了句:“你这是给我们喂狗粮呢?”
“不是。”夏远舟说着已经站起来开始有条不紊地穿起了外套,等把风衣的腰带系好,才说:“就是告诉你,作为孤单空虚的单身人士不要打扰哥哥嫂子谈恋爱。”
一大早,程深还躺在被窝里艰难的和起床做抗争,程母就在她的耳边叨叨叨地催她起床洗漱化妆。程深不理,拿被子蒙住脑袋又要继续睡。程母却把要穿的衣服往她的床上重重一扔,又将卧室里的大灯全部打开,亮的程深在被子里都觉得刺眼。
“哎呀,妈!你至于吗?你以为今天嫁女儿呢?”程深抱着被子呆坐在床上,一脸的状况之外。
程母却突然凑近,像雷达般将程深的脸仔细扫描了一遍,终是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早睡加睡前没喝水,今天没浮肿,黑眼圈也只有一点,你等会拿遮暇盖住就行了。”说完不等程深回应,又说:“你早上吃什么?妈妈现在赶紧给你做。不然早饭吃的晚,又吃不下午饭。”
“草莓布丁和蓝莓布丁啊!我要让江济楚知道我是仙女嘛,仙女只吃水果布丁的。”
“你这孩子。”程母抬手就敲了下程深的脑袋,“就吃点米馒头吧。”
“切,都决定了,还要问我。”
“别说废话了,快点起床收拾!快快快!”
程深还在对着镜子画眼线呢,江济楚就已经来了,还带着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
程深听着自家母亲那故作温柔的声音忍不住翻了好几个白眼,又听见她喊自己:“小深,济楚来了!”
“知道了呀,妈妈!我和他说过啦,我在化妆,让我等我画好了妆,盛盛装出席迎接他!”
“嗨呀,行了。你动作快点,每次化妆都恨不得在里面耗几个小时,恨不得画出花来呢。济楚啊,你先坐,喝点茶,这你叔叔从家乡带过来的,你尝尝!”
“谢谢阿姨!小深是女孩子,我等等她是应该的。”
“阿姨就一直觉得你人好,长相好,能力好,这性格啊也好。”
程深听着自己母亲和江济楚的商业互吹,江济楚礼貌的回一句,自家妈妈就可以吹捧五句,平时还说自己最讨厌溜须拍马的人呢。程深听得认真,一个不留神,散粉刷上蘸多了散粉。
等到最后程深终于画好了妆,已经是11点半了。
因为程深化妆耽误了会,江济楚怕到了饭点会堵车,发动车子之前,问程深道:“小深,因为这个点可能会堵车,所以我会稍微开快一点。如果你不舒服,就告诉我。”
“知道啦。我没事的,你放心大胆的往前开!进击吧,少年!”
一路上,程深给江济楚详细讲述了自己手术前后的经过,平淡的一次经历被她讲出来还颇有几分跌宕起伏的故事感。
江济楚只偶尔附和她几句,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含笑点点头,只在程深问到他医学方面的专业知识时,江济楚会答的多几句,但也是简短精准的。
程深觉得无趣,第一次见江济楚起,他就是这样一副清风霁月的样子,待人礼貌,在细节处更是尤为体贴,但是像一泉水,心无一物,不起波澜。
江济楚见程深忽然不说了,转头问她:“怎么了?累了吗?”
“嗯。可能精力还没恢复吧。和你叽叽呱呱聊了那么多,有点没力气了。我休息会儿。”
“用不用我帮你把座椅调低点,你躺下来的话会舒服点。”
程深看着江济楚眼神中的关切坦荡,本欲说出口的拒绝却变成了一句“好”。
所谓高高云中月,才可让他为你而来呢?他就该在天上待着,普渡众生大抵才是他的宿命。
等餐的间隙,程深终是憋不住了,问他:“江济楚,你们医学生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上课自习。食堂、宿舍、教室三点一线,有时候还会去做实验的。”
“哇,那医学生真的很辛苦啊。我偷偷告诉你,我高考报志愿的时候,和我爸爸妈妈说,我是一定要学医的。我爸妈当时就反对,说我肯定吃不了那个苦。我还说,你们不懂我,这是我从小到大的信仰,我一定可以。后来上了大学才发现,果然如此,就庆幸还好当时我爸妈拦着我。我也就是看了一两部医生题材的电视剧受到了启发吧。你想啊,我就算学了呢,估计毕业之后也会去卖医疗器材吧。”
这时候,侍应生来上菜,先上了一道汤。程深在熟人面前一贯是马马虎虎的,随便拿勺子搅动了几下就开始喝,入口的热度烫的她直吐舌头,一张好看的小脸皱在一起,让人心疼又好笑。
“你好,麻烦给我们一点冰块。”
江济楚将程深的那碗汤端过来小心的给她搅凉,又用夹子夹起一小块冰递给她,说:“小深,将冰块含在被烫到的地方,就没那么烫了。”
鸡汁黄鱼上来后,程深愣了神没动筷子。江济楚想起程深小时候吃鱼就不吃小刺很多的,即使是刺不多的,也要程父给她剔干净刺,于是另拿了个碗,认认真真地夹了鱼肉给程深剔刺。
程深却是在想她有一次和夏远舟吃饭,边吃边讲笑话,她自己一想到那些个笑话就“鹅鹅鹅鹅”地笑个不停,当时也点了这道鸡汁黄鱼,夏远舟怕她这样会卡到,让她别吃饭就学大鹅叫,谁知道她发现自己真的是鹅鹅鹅笑的,就更欢乐了。最后果不其然被鱼刺卡住了,夏远舟又是让她吞饭团又是让她灌醋都没用,两个人大晚上跑去医院挂了个急诊,最后程深抱着夏远舟委屈的直抹眼泪,就怪夏远舟不拉着她还说她是鹅,夏远舟向来最看不得她这副娇滴滴的磨人样子,道歉认错地哄了一个多小时,程深才勉强消停。之后程深就说再也不吃小黄鱼了,夏远舟说好,过了一个月,又是买干锅小黄鱼又是买烤小黄鱼的,馋的一颗四川胃的程深绝口不提不吃黄鱼的事情了。
只是时过境迁,再坐在程深对面的已经换成江济楚了。不知道是不是学医出生,江济楚一双手生的极为好看,十指修长又白皙,简单的剔鱼他做的像一场精细的小型外科手术,那双手在灯下都泛着莹润的光。
程深是天秤座,典型的外貌协会,还有点手控、锁骨控、腹肌控,看着看着不免就有些沉溺了。
“口水赶紧滴下来吧,我拿碗给你接着呢。”
夏远舟的声音,程深觉得自己是思念成疾产生了错觉,一抬头,夏远舟长身玉立地站着,黑色呢子大衣里面穿着一身黑西装,岩岩若孤松之独立,程深继续往上看到他的脸,却是比他的衣服还要黑上几分。
“夏远舟,放下你的碗。别闹!”
“哼。也不知道是谁在闹。”
夏远舟哼的声音还颇有些小孩子的俏皮可爱,程深想自己此时此刻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想这些有的没的。转念又想,自己和夏远舟早已分手,和任何单身异性吃饭都是合情合理,压根不该产生什么愧疚和慌张。
江济楚却已经站起来,朝夏远舟伸手,温声说道:“你好。我是江济楚,程深的朋友。”
夏远舟也握上那双手,道:“你好,夏远舟。程深的好朋友。”
“好了,夏远舟,你赶紧坐回去,忙你的事情去吧。”那边的男人估计是夏远舟生意上的朋友,往这边看了好几眼了。
“既然是深深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改天是一定要请江先生吃饭认识一下的。那今天就先不打扰你们了,祝你们用餐愉快。”
“哦,对了,我这边还有点事要谈,吃完饭就麻烦江先生送深深回去了。”
说完,夏远舟又转向程深,满含宠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像是情人分别时那样叮嘱道:“吃完早点回家,羊羊,到家和我联系。别让我担心,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