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魑走到陆清欢的身边,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语气中不无惋惜:“你应该能看得出来,她如今已是撑不了多久了.但她能撑到现在,就是因为心中有一个强大的执念.……能活到现在,她就是为了能够见到你.”
“惜春,我在这儿,发生了什么事吗？”陆清欢紧紧握住惜春的手,凝神看着她,不愿放过她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
“小姐……”惜春咳了几声,不断有血沫从她的嘴角溢出,“我正和夫人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群劫匪来了.他们自称是陆清浅派来的人,就那样在光天化日之下,光明正大肆无忌惮地……杀了夫人.”
她的话语早已经颤抖得不成声,似乎对于那个画面再也不愿回忆,却又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强迫自己铭刻在心,好找到自家小姐让她替夫人报仇,这便是她惜春余生的......全部使命.
“她们追着夫人不放,白刀子就那样捅了进去,夫人最终一句话都没能留下……”
“什么？”陆清欢震撼地瞪大了双眼,此事竟然真的与陆清浅有关？
可是......可是......
“咳,小姐啊,要不是这蓝魑大人的人忽然经过……只怕是……”惜春啜泣起来,泪水夺眶而出,划过染血的面容,看上去又悲又喜,想起赵相宜的死心中的沉痛永远无法舒缓,却又似乎在庆幸自己能够有幸走到这里,“只怕是我也没了……但是小姐,惜春不怕死,惜春怕的是没人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小姐,让这件事情的真相被永远掩盖住啊！”
听完惜春说的话,陆清欢颤抖着嘴唇:“娘……怎么会这样……”
“小姐,您是最后的希望了！请小姐务必要牢牢记得……是那陆清浅……”惜春忽地猛然睁大眼睛,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表述出来了,紧紧盯着陆清欢几秒之后身子骤然放松下来,躺在她的怀中,唇角缓缓泛上一抹满足笑意:“最后能见到小姐,惜春就算是死也……”
她的话音渐弱,最终,手失去了支撑无力地垂了下来,双眸轻轻闭上,永远失去了生息.
“惜春？”陆清欢呆呆地看着怀中的人儿,面容呆滞内心却正在慢慢崩塌.
“她死了.”蓝魑轻声说道,语气似是不忍却不得不这般提醒,“节哀.”
陆清欢没了声音,只是就那样跪坐在那里,浑身不再动弹,像是僵硬了一般.
在这一瞬间,她仿佛失去了所有.昔日里深爱她的母亲,一直照顾着她的惜春,如今都永远离她而去.
她陆清欢经历了重重困难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如今以这副苟活模样尚立于人世.
那是她想要守护的人,是她人生活着的意义.如今她最珍爱的人竟然以最那样惨烈的方式死去,她和她的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而竟还眼睁睁地看着惜春在她的面前死去,却无能为力.
过了许久,陆清欢仍是没有反应过来.
蓝魑甚是理解站在她的身后,陪着她静静待了会儿,冷魅的声线忽地挑起：“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但是……你要明白一个道理.”
她的声音蓦然柔和下来,那样轻缓却带着摄人心魄的魅惑,她的话语似染着魔力,循循善诱道：“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太善良反而更容易会被人欺负,最后总会落得悲剧收尾……”
她的尾音饱含着悲悯,像是对于这样的事司空见惯了一般,却又难以忽视淡漠：“你以为只要你收手了,就不会再有悲剧发生……虽然这样的想法的确是迎合了善良的本质,也符合你从小受到的教养,但你仔细想想,这样对于你来说真的好吗？”
陆清欢浑身颤抖起来,她有些无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曾经沾染无形的鲜血.
这次大劫之后,她原本是想要就此安分一点,只要她所牵挂的人没事就好.
但奈何天不遂人愿,还没从死亡的阴影中回过身,又来了这样重的打击.
她该怎么做？她接下来人生中的意义又是什么？
陆清欢双眸中近是茫然,此刻像一个迷途的人,需要人的指引.
“你以为只要你住手就好了,这样便能太平.可有些人永远都不会放过你,他们不甘心看着你这样安然无恙的样子,更不甘心看着你平安无事幸福安乐.所以他们想毁了你的幸福.”
蓝魑单手支撑着膝盖俯身贴着陆清欢缓缓耳语道：“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弱肉强食的.所谓的善良不过是用来掩盖的东西,也只有曾经的你会抱着那样天真的想法.”
“要么被欺负,要么,就欺负别人.”
从大堂出来后,身后传来陆清欢撕心裂肺的哭声.哭声是那样的悲戚,令人也不禁动容.
蓝魑抬头看了看天,牛毛般的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下.
他想,或许这一次,她便能真正地成长了.
过了许久许久,陆清欢慢慢从大堂出来,同蓝魑等人一起葬了赵相宜和惜春.
她怕赵相宜在九泉之下会是孤身一人,遂特意将惜春葬在了她旁边.
而在这过程中,她一直都不发一言,只是目光牢牢不离赵相宜的棺椁,直到入土为安再也看不见.
“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蓝魑拍了拍她的肩膀,“顺便……好好想想我说的话.也是该做出个决定了.”
陆清欢木讷地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否将他的话听了进去,便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门窗紧闭,她孤身一人坐在桌前,看着面前早已凉透的茶水,思绪不知飘向了何方.
陆清欢看着那镂花的茶壶,眼前渐渐浮现出赵相宜的身影,她手握着茶壶,正满面欢笑教着她如何泡茶,如何鉴别出上等的茶叶,又如何以一个淑女礼仪抿茶.
是母亲教会了她所有当做的和不当做的,是母亲充实了她的整个童年.
赵相宜就是她的庇护神,也是她的栖息之处.
那还是很小的时候,她满心贪玩,但他的娘亲总是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耐心地教她,每每她学会了什么东西,赵相宜总能高兴个半天,向着周围的人不住炫耀,似乎陆清欢就是她所有的骄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