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紧随其后。
忽然一阵冷风吹起,伴随着一阵烟雾,眼前的场景霎时间模糊,可视范围不过是身旁三十厘米之内。
陆清浅拿着一把菜刀,按着记忆跑到一个蒙面人身后,手起刀落,噗呲几声,血腥浓郁,随着风吹到别处。
蒙面人大惊失色,回身反抗,却被陆清浅一把砍下了手腕!
“啊!”
惨叫声萦绕于耳,陆清浅心狠了狠,从被砍断手的蒙面人跟前拾起长剑。
伴随着风声,她朝前一个助跑,一脚蹬在墙壁上,一个后空翻,顺利将欲要偷袭她的蒙面人杀了。
躲在暗处的兰胥瞧着这一幕,被吓得花容失色。
在陆府待了十一年,从未曾听说过陆清浅还会功夫!
她不禁心生了几许退怯之意,可低头一看藏在袖口的匕首,耳边响起一个轻柔的嗓音:“杀了陆清浅,你便能为兰亭报仇雪恨,而这笔钱也足够你吃穿不愁过完下半辈子了。”
“你们姐妹二人自小便跟随我左右,我又岂能忍心看你如此落魄?”
心,又忽然坚定起来。
陆清浅还欠她姐姐一条命,她必须得讨回来!
彼时,陆清浅正专心致志抗敌,忽闻一声轻喝传来,余光瞥去,但见兰胥闭着眼睛,双手举着一把匕首朝她直直刺来。
两人所隔不过几米,四周都围满了黑衣人,这一次她是插翅难逃了。
陆清欢简直都要认命了。
就在她闭上双眼,等待命运降临时,身子蓦然一轻,耳边忽响起一声低沉的闷哼,陆清浅疑惑且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抬头,是线条利落的下巴,往上移,是鹰一般锐利的眼眸。
北冥渊,他怎来了?
那刚才……
陆清浅慢慢将视线移过去,才看见在不远处躺着一个女人,正是兰胥。
她似乎伤的不轻,嘴角边有鲜血溢出。
不仅如此,陆清浅还注意到北冥渊那被匕首划破的右臂上,有黑色的鲜血汩汩而流。
他受伤了?
匕首有毒?
陆清浅的心忽然慌了。
北冥渊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大手一挥,一道强劲的掌风扫过,将那些蒙面人全数打翻在地,口吐鲜血。
好强!
陆清浅只来得及感叹这两个字,余光瞥见兰胥从地上爬起来,她心一横,挣脱怀抱,反身一脚踹在兰胥的膝盖上,兰胥吃痛,跪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趁此机会,陆清浅一把夺过匕首,趁着兰胥未回神,将匕首插进她的胸膛。
在插进去的那一瞬间,匕首下移一尺,准确避开了要害。
一声痛苦的身影,兰胥倒在地上。
北冥渊只觉得眼前一花,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地上倒去。
陆清浅一急,只用自己的身子去接住他,毫无意外的,两人重重摔在地上,尘土飞扬。
往日清新好闻的龙涎香沾染上了血腥气息,陆清浅不知怎么害怕极了。
“北冥渊,你别睡啊,睡了你就起不来了,北冥渊……”
北冥渊被吵的有些受不了,隽逸的脸庞是骇人的惨白,他想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力气去说。
“北冥渊……北冥渊……”
一下又一下地推搡着,却得不到一丝回应,陆清浅只觉得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缺了一块,难受极了。
“主子!”
杀出重围的星垂一过来便看到北冥渊失去了意识,登时吓得不轻。
有了星垂的帮助,陆清浅才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后脑勺隐隐传来的疼痛,让星垂背着北冥渊使用轻功往清苑而去。
眼下清苑才是最佳去处,北冥渊的伤不能耽搁太久。
陆清浅正好遇上折返回来的小馥,上了马车,一路快马加鞭回到清苑。
“小馥,去打盘热水来!”
“是!”
清苑上下乱做了一团。
绮蝶瞧着,抓着小馥询问了一番,可小馥顾及着她的身子,不敢告诉她实情,只笨拙扯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陆清浅让星垂把北冥渊放到床上,然后动手想要脱衣服。
星垂一把拦下:“陆姑娘,你怎能乘人之危?”
从前边有过一次,如今竟还想重演,算他看错了她,不过也是个不知廉耻的人。
陆清浅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他伤口在后背,那匕首淬了毒,我若是不脱了衣服,我如何为他解毒止血?”
“……”
原来如此。
星垂默默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想法感到惭愧。
陆清浅三两下便脱下了北冥渊的衣服,她没有给活人治病的经历,却也知晓眼下最重要的乃是把毒清出来止血。
这种操作不需要多大的技术含量,她还是能搞定的。
没有丝毫犹豫,陆清浅闭上眼睛,用嘴一口一口将毒血吸出来,然后再帮北冥渊止血。
星垂站在一侧看着,不知该是何种心情。
接过小馥递过来的热毛巾,陆清浅擦拭去血迹才让星垂给北冥渊床上衣裳。
“多谢。”
陆清浅摇摇头,复杂的目光落在床上之人身上:“该是我多谢他才是。”
若不是他舍身相救,只怕此刻昏迷不醒的人,是她才对。
这里的事情才刚刚安顿好,便有刑部的人前来,道是有人报案,说陆清浅杀了人,而报案人侥幸没死,被路过之人所救,这才托人报了案。
“分明是那些人要杀小姐,如今倒是学会了倒打一耙了。”
陆清浅也甚是意外,想来这个报案人应该是兰胥了。
若不是她方才心存不忍,又岂会让兰胥有报案的机会?
“陆姑娘,星垂与你同去。”
“你且在这儿照顾好北冥渊吧。”
陆清浅安抚了一下小馥的情绪,才冲着小厮说道:“去告诉他,一会儿我会亲自过去。”
小厮应声退下。
小厮前脚刚走,陆离后脚就来了,还未见人便听闻其怒气冲冲的声音:“清浅,你可是藏了男子在房中?”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陆清浅心乱如麻,想也知道此事定是陆清欢告知陆离的,适才回府时,正好碰见了她。
“小馥,星垂,你们二人将北冥渊藏起来,就藏在那秘密基地里。”
所谓秘密基地不过是陆清浅用来捣鼓案情的地方,除小馥和陆清浅,便无人知晓它的存在。
才刚刚将北冥渊带走,陆离便怒冲冲走了进来,环视一圈,除陆清浅外,别无他人。
“清苑就这么大,父亲若是怀疑,便好好搜查一遍吧,刑部传唤,清浅即刻就得过去了。”
施施然行了一礼,也不管陆离的反应,便离开。
望着陆清浅冷漠的背影,陆离气不打一处来,干脆大手一挥,喝道:“都给我搜!”
陆离心里打定了主意,不论这个男子是谁,一旦搜到,都要撵出府去。
不若,尚书府二小姐闺房藏男人的消息可足够他头疼的。
说不定,还要惹上什么麻烦。
然,一番搜罗下来,却是无所获。
陆离纵然奇怪,也没了继续搜查的理由,带着侍卫便走了。
果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刑部。
刑部尚书一早便等候在大堂,待那一抹水蓝色身影出现,便迎了上去,拱了拱手,略有些抱歉:“陆姑娘,失礼了。”
略有些意外刑部尚书的态度,陆清浅不大自然地摆摆手:“无……无事。”
“事情本官已从苦主那儿了解了,但还需要您的证词,您看……”
刑部尚书的话没说完,可陆清浅已然了解他的意思,遂含笑道:“民女定会竭力配合大人。”
不论是否真假,至少此姿态是让刑部尚书满意的。
当然,刑部尚书自是听说了陆家二小姐于六皇子有救命之恩的事情,故而不敢怠慢,没有北冥渊的允许,他暂时还不敢审问陆清浅。
“此事还须等六皇子来了方才能够定夺,陆姑娘,就委屈你在牢里过上一段时日了。”
听闻此话,陆清浅才明白为何刑部尚书会对她一个所谓的犯人以礼相待。
啧,看来攀上被北冥渊这条大腿还真是不错。
刑部尚书把陆清浅安排在最干净的一间牢房中,里边还铺着棉被,点着蜡烛,虽然简陋,却也是罪犯中待遇最好的了,就连饭菜也是大鱼大肉,清爽可口。
陆清浅心安理得享受着一切,她自问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杀人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她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她。
她可不指望那些杀人还会有人性可言,只是,兰胥是怎么找到那么多杀手的呢?
……
“浅儿去了哪儿,怎一日不见她了?”
身子有所好转后,绮蝶便在小馥的搀扶下到后院走动,权当锻炼身体。
乌云遮住了太阳,虽是没有阳光炎热,却也闷热得厉害,小馥听闻此话,身子僵了僵,笨拙地扯了扯嘴角:“小姐……小姐她去了庙里,说是要为姨娘祈福。”
这个借口,还是陆清浅去刑部前交代的。
陆清浅并不想让绮蝶知道事情的真相,她身子不过才刚有好转,若是让她知道了,指不定又担心得倒下了。
昏暗的光从狭小的窗照进来,落在草堆上的人脸上,越发衬得那脸庞精致夺目。
眼睫轻颤,北冥渊缓缓张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不过是一个狭小的仅有几张桌椅和文房四宝的小屋子里。
缓缓坐了起来,动作牵扯着伤口,有阵阵痛感传来,疼得北冥渊直皱眉头。
咯吱一声轻响,光线争先恐后地从门缝跑进来。
“主子……”
北冥渊艰难地扭过身,才看见欣喜若狂的星垂站在门口,手里还端着一碗黑乎乎还在冒热气的药。
“此处是何处?清浅呢?”
他只记得,从皇宫出来后,路上碰见了李叔和小馥,才得知陆清浅遇刺的事情,故而便赶了过去,正好碰见兰胥偷袭,情急之下才挡了一下,之后……
之后他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星垂走了进去,顺便还将门关上,那好不容易照进来的光线又没了。
轻轻将药碗递给北冥渊,看着北冥渊缓缓喝下药,才慢慢将事情娓娓道来:“眼下,陆姑娘已经去了刑部。”
“您已经昏迷了一天了。”
北冥渊只觉得脑袋嗡嗡的,星垂说的话大多没有听进去,除了一点:“你是说,是清浅用嘴把毒吸出来的?”
不知怎么,北冥渊只觉得伤口上痒痒的,似是还有温热残存,薄唇紧抿,心里有异样的情绪滋生。
……
刑部位于京城城南处,人烟稀少,清净极了。
阳光烈日下,一抹墨绿色身影出现在此处。
一炷香后,刑部大堂,刑部尚书坐于主位之上,右侧下方坐着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
“不知墨皖公子来此,可是太子殿下有事吩咐?”
墨皖乃是太子北冥熠的贴身侍卫,性子寡淡,不喜言语。
每每看见他,刑部尚书直犯怵。
长着厚厚茧子的手将茶杯放下,低沉沙哑的嗓音自他口中传来:“殿下听闻大人抓到了一个女犯,却迟迟不审,心里有疑,故派我来问问。”
这是要施压了么?
刑部尚书捏着袖子一角,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额上并不存在的汗,赔笑道:“殿下有所不知,此女身份有异,微臣也……”
“身份有异便不用审了么?”
一个凉凉的眼神扫过去,刑部尚书登时挺直腰板,连连点头:“审,一定审!”
得到满意答复,墨皖不再做停留。
他一离开,偌大的大堂登时回暖,刑部尚书捏着袖子又擦了把虚汗。
本想等北冥渊出现再审问陆清浅,可眼下却是事态蔓延至上头去了,就连太子都来给他施压,刑部尚书无法,只得连夜将陆清浅提出来,用铁链锁住手脚,挂在一处架子上。
“陆姑娘,得罪了,本官也是别无他法。”
陆清浅不解:“大人这是要动用私刑了吗?”
暗里默默吐槽,不管到了哪年哪代,这滥用私刑一事,总是那么“受欢迎”。
刑部尚书面色讪讪:“只要陆姑娘乖乖配合,自是免受皮肉之苦的。”
接着,他坐在书案后,神情肃穆,不断地询问与刺杀事件有关的问题,可得到的回答无一例外尽是“我不知”三字。
饶是刑部尚书有心保她,此刻也是有心无力的了。
时间约莫过去了半个时辰,一无所获。
刑部尚书心头渐渐有了火气:“来人,上刑具,本官倒是要看她说不说!”
狱卒应了一声,端上一刑具。
陆清浅看一眼,便吓得花容失色。
狱卒端上的竟是拶!
那是专门用来夹手指的刑具,将拶子套入手指,再用力手紧,十指连心,那像是十指齐断的痛楚更是让人痛不欲生!
冷汗不住地往外冒,眼看着狱卒就要往她纤细修长的手指上套,就在这时,犹如一声天籁传来:“都给本皇子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