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一声,门轻轻阖上,屋内便只剩陆清浅和星垂二人。
陆清浅睁开眼眸,坐直身子给星垂倒了杯茶:“今日京城有流言,道是刑部每日都会出现一具新尸体,直到如今已经将近十具,且查不明白是何人所为,对么?”
星垂点了点头,丝毫不意外她会知晓此事。
如今京城可是传得满城风雨。
将沏好的茶推到星垂面前:“你主子可是要请我过去协助他破案,那他可有说什么条件?”
她这是要坐地起价么?星垂摇摇头。
“你回去与你主子说,想要我去帮忙破案,可以。但,报酬我要普通仵作俸禄的两倍。”
当从星垂的口中得知陆清浅的要求时,北冥渊简直哭笑不得。
这人莫不是掉进了钱眼里了,不然怎一开口就要两倍?
“想要两倍的报酬,那也得让本皇子瞧瞧她有没有那样的能力。”
通过星垂,两人约定翌日巳时于刑部进行检测,若陆清浅能够解决北冥渊丢给她的两件案子,那就如她所愿。
“小姐,您当真要去吗?”
翌日,去往刑部的路上小馥一直反复询问,陆清浅甚是无奈,只觉得太阳穴突突作响。
她按了按太阳穴:“小馥,你若是害怕,便回去吧,不用跟来。”
这出趟门怎么感觉跟带了只聒噪的鹦鹉似的,一路上小嘴就没停过。
一听到要赶自己走,小馥是说什么都不愿意了,小脑袋像捣浪鼓一样摇着:“小馥一定要跟随在小姐身边!”
分明是害怕的,可却故作坚强的模样着实可爱。
陆清浅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那一会儿到了刑部可不能如此多话了,你若是害怕,便到侧厅去等我。”
“小馥一点儿也不怕。”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看见堂而皇之摆放在刑部前厅的两具尸首时,登时化作了乌有。
脸色惨白如雪,害怕得牙齿直打颤。
陆清浅于心不忍:“星垂,能否带小馥去侧厅歇息?”
星垂看了眼北冥渊,见后者并无反对的意思,便带着一步三回头的小馥去了侧厅。
“开始吧。”
北冥渊静静站于一侧,一手负于身前,一手负于身后,全然没有靠近的意思。
陆清浅不以为然,从腰间掏出一条绑带将宽大的袖子束起,方便检查尸体,头发也早用玉簪挽住,干净利落中还夹杂着温婉。
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仔细检查起一具男尸。
男尸死去约有三四日了,时值炎夏,阵阵恶臭扑鼻而来,饶是北冥渊都有些难以忍受,可陆清浅却跟个没事人一样。
“你似乎很习惯如此做事。”
陆清浅顿了顿,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只伸手招来一旁候着的衙役,拿来了受害人家属的口供,细细翻看了一遍,又询问了有关受害人家属的几个问题后,斩钉截铁道:“此人乃是中毒而亡,这一点别的仵作也能检查出来,若我所料无错,下毒之人该是他的妻子。”
北冥渊轻挑一下眉梢,略感意外:“何出此言?”
“药铺老板说了,她曾购买过砒霜,并且丈夫死后,她的反应不对,夫妻琴瑟和鸣,且无一点伤心。”
这么明显的案子,一眼就看穿了。
第二具尸体,陆清浅检查了一番,下了结论:“此人亦是他杀。”
“死者生前并无便秘的迹象,可却喝下了泻药,导致腹泻过度而亡,因腹泻导致身体水分流失,这才会让尸首看上去干瘪。”
两件案子轻松解决,北冥渊也对她的实力算是有了基本的了解。
“你的条件,本皇子应下了。”
唇角一勾,陆清浅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弯了弯腰:“多谢六皇子。”
“除此之外,”清冷的目光落在陆清浅疑惑的脸上,“陆姑娘的母亲的安危,本皇子自也会多加留意。”
这话的意思,是要罩着她?
陆清浅连连摆手:“一码归一码,我的亲人我自己会保护,我拿了报酬便要办事,此乃行为准则。”
凤眸微眯,北冥渊放慢了语调:“你……似乎很不想与本皇子扯上干系?”
这也能看出来?
她表现得很明显吗?
陆清浅暗暗吐槽一句,面上却挂起了狗腿子的笑容:“六皇子多虑了,臣女不过是不想招惹麻烦罢了。”
“你是说,本皇子是麻烦?”
咦,她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陆清浅只觉得周围的气场着实令人难以忍受,遂寻了个理由跑去侧厅找到小馥便匆匆离开。
娇小身影离开视线范围,北冥渊食指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双眸紧紧盯着她离开的方向。
有点意思。
莲苑。
赵氏正看着陆清欢做女红,见其绣下的针脚凌乱歪扭,全然没有往日的精美。
“欢儿,静下心来,莫要烦躁。”
不过是简单一句话,却好似触碰到了什么开关一般,陆清欢将女红往桌上一丢,没好气道:“娘,欢儿静不下心来。”
“如此急躁,将来还如何成就大事?”赵氏伸手将女红拾起,又重新拆了线脚。
“是,欢儿急躁。她陆清浅厉害,自天音寺回来后便跟变了个人一样,不如往日好控制,欢儿屡次在她身上吃瘪,还被她害得被父亲关了一个月紧闭!”
前尘往事浮上心头,陆清欢只觉得心里闷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卡得她难受。
“欢儿,技不如人便认,日子还长着,何须如此着急。”赵氏将女红放回一旁的篮子里,转目盯着陆清欢,“你要在这时候绷不住,那你还如何与陆清浅斗?莫不是自寻死路,等着被她踩在脚底下!”
“既然我在你眼里如此差劲,那娘为何还要将女儿生下?娘不也斗不过那个贱人么,又有何脸面说我!”
赵氏本意不过是想让陆清欢冷静下来,却不曾想竟是触发了心底的不甘,让陆清欢情绪愈加激动,甚至口不择言,说出这等扎心窝的话来!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陆清欢捂着脸,泪水在眼里直打转。
赵氏忍着心疼,沉声喝道:“你就如此输不起吗,不过是吃了几次瘪,就如此没了分寸!”
丫鬟们低着脑袋,噤若寒蝉。
陆清欢捂着脸,泪水终是滑落了,她深深看一眼赵氏,一言不发扭头就跑出了莲苑。
徒留下赵氏看着自己的手发愣,手心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余温,这可是自己第一次对她动手。
晌午的太阳正烈,晒得人汗流浃背。
陆清欢自莲苑出来,一路朝着后院而去,直到走累了方才停下。
后院种着各色各样的鲜花,随风钻进人的鼻子里,人造的瀑布顺着假山流下,汇入湖中,湖里有鱼儿嬉戏。
一切都是那样的逍遥自在,可却也是陆清欢羡慕不来的。
若不是陆清浅,若不是她与往日不同,变得这般难以控制,她又怎会如此,又怎会挨了一记耳光?
所有的一切,都怪陆清浅,都怪她!
内心歇斯底里的咆哮着,湖面上倒映着一张美丽扭曲的脸庞,美目盼兮的眼眸流转无尽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