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渊注意到陆清浅的目光扫过那僧人。他迟疑地问道:“怎么了?浅浅。你有什么发现?”
陆清浅没有立刻回答。她唇边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慢慢踱步至那僧人的跟前。
“这位大师,小女有一事要请教你。”陆清浅慢条斯理地说道,声音轻缓柔悦,看着再温和不过。可目光却锐利沉静,如一张细密的巨大纱网,紧紧锁定那僧人。
“什,什么事?”僧人目光躲闪,不敢与陆清浅对视。
陆清浅一笑,问道:“大师觉得,往生的这位小师傅该是想不开自我解脱了,还是——”她顿了顿,拉长了语调,目光潋滟流转,“还是,不幸被奸人所害了呢?”她从容地住了声,好整以暇地等待僧人的回复。
“自……自然他是想不开,自个儿寻了死路。”僧人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道。
陆清浅盯了眼他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问道:“大师何出此言?小女愿闻其详。”她全然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
僧人低着头,垂在袖下的手握了握。旋即抬起头,梗着脖子扬声说道:“姑娘有所不知!他这人平日在寺中就惯是一副阴沉的模样。不爱笑,也不爱和人交谈!总自个儿窝在僻静的角落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清浅审视的目光盯在僧人的面上。
僧人略微慌了神,他梗起脖子,拔高了几分声音:“这样的人,便是一时想不开,走上往生路。那也是那正常不过的!”
僧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下,抬手直直指向一旁的小和尚尸首。
“他那脖子上的勒痕,一定是自己悬梁自尽导致的!”
“闭嘴!”
僧人话音刚落,便被陆清浅狠狠呵斥住。陆清浅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亮在僧人的面前:“你好好瞧瞧,这东西可眼熟?”
纤细莹白的手指捏着一段三股编织的蓝绳,下头悬着一只素面香囊,正是先前夜闯之人不慎遗留的物件。
僧人一见此物,瞳孔猛然一缩。他别过脸,僵硬地吼道:“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也不认识!”
这还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陆清浅暗道有趣。她趁那僧人不备,一把撩开他的右边衣袖。上头赫然是乌青的指尖印和红痕。
“这是什么?!”陆清浅语气不善地质问。
僧人想收回手,陆清浅却咬牙攥紧了她的手腕。不许他抽回。
北冥渊见陆清浅擒制那僧人困难,当下以眼神示意下属上前相助。
两个玄衣侍卫得了指示,便三两步走上前。一人制住僧人的左臂,一人握着僧人的右手肘。僧人瞬间便动弹不得。
陆清浅有了襄助,终于可以放下手。她捋高僧人的右腕袖子,说道:“还想再狡辩吗?!”她厉声质问,“这上头的指甲印难不成是自己掐的?!”
僧人磕磕绊绊,说不出反驳的话。
陆清浅不再看向他,而是向围观的群众说道:“诸位,前几日,有个贼人半夜三更闯入我屋内,心狠手辣,企图掐死我!”
北冥渊听罢蹙眉,围观的众人窃窃私语开来。有人心有余悸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寺庙可是供养佛祖的地方,怎么会出现这样胆大妄为的恶人!”
“是啊是啊,咱们也在后院禅房住了好几日,想想真是心惊的慌!”
……
陆清浅没有管众人的小声讨论,她言简意赅地继续说道:“我侥幸逃过一劫,那贼人见杀人不成,便蹿窗而逃。”
她亮出掌中香囊展示给众人,“而这香囊,便是那贼人不小心掉下来的。”
不少人伸长了脖子张望。有人不解地问:“这与那僧侣有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围观群众的眼神便在僧人和香囊间打转。
陆清浅轻笑一声,从容地给大家解了惑:“我怀疑,这香囊——”
她缓缓转过身,抬手直直指向那僧人:“正是这位大师的东西!”
“那日我在寺院中不慎迷路,恰巧遇见这位大师,便请他帮忙引路回了住处。可当夜——”她倏的扬高了声音。
“当夜便有人要来杀我。好在我并没睡熟,在他下手欲掐我脖子之时,提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腕,并在上头狠狠留下了指甲印。随后那人奸计未得逞,便迅速逃离。只留下了这只香囊。”
众人听的心惊,纷纷屏息。场面一度安静极了。
“为什么我白天请大师领了个路,夜间便遭遇暗杀?为什么大师腕间好巧不巧,也留了相似的指甲印呢?”
陆清浅向那僧人逼近,一句接一句地质问。她在距僧人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又或者,咱们可以换一种问法。”陆清浅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道,“大师,我当时迷路,在后院看到你之时,你为何那么紧张?”
“你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至于惊慌成那样?!是不是——”她眼神变得凌厉,陆清浅几乎压制不住怒气。
“是不是那时,这位小师傅,就已经在你手下遇难了呢?!而我恰好撞见埋尸完的你,你怕我猜出些端倪,泄露你杀人的秘密。所以便决定将我也一同除去?!”
陆清浅平复了一下呼吸,目光灼灼地问道:“大师,我说的对吗?”
事情到此已经很明了了,那僧人也不再狡辩,只颓然地垂下来脑袋,承认了罪行:“是我。我杀了他。”
众人惊愕之余,也不免暗暗佩服思维缜密的陆清浅。
唯陆清欢一人心里不痛快:“陆清浅,你说的倒好听!可有一事,我倒是想好好问一下你!”
北冥渊听了陆清欢刁难的语气,不悦地蹙眉:“陆大小姐,你这是什么语气?”
陆清浅抬手止住了他,她冷然地看向陆清欢,淡淡吐出四个字:“愿闻其详。”
陆清欢立马说道:“你说你先前碰到过这僧人,你怎么不去救这小师傅?!或许当时还有几分转机呢?”
“陆清欢,你提问题之前都不过一下大脑吗?”陆清浅没有给她留颜面,“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耐。那时最多也就奇怪人家为什么那么慌张,怎么会联想到他杀了人呢?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