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早已停了,湿润的空气中,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草味,在雨的洗礼下,西市的青石板路显得格外的清新,一匹通体无瑕的黑马,拖着一辆马车行来,它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响起阵阵脆响,马车上绘着龙与祥鸾,金漆雕饰镂空花雕的精致小窗,两只金铃正挂在车檐下,随着马车的移动而晃动着,发出清空的声响。
马夫缰绳一勒,马车便稳稳的停在宗简王府前,柏芝撩起轿帘,扶裬萲下轿。
府内一小厮见到裬萲,便急忙迎过去:“郡主您可来了,府中有一女子吵闹非要见到郡主不可,不然便当场自尽,王爷与王妃也是无可奈何,才急召郡主而回。”
裬萲挑了挑黛眉:“那女子是何来历?”
“听说与驸马周景有关。”
驸马周景.........是了,重庆公主的驸马,可是他们素来不曾交往,这个女子突然登府拜访究竟是何事?
“周景,字德彰,安阳人,他处事精明能干,还居官清廉谨慎,除了作诗和书法别无所好。”朱佑樘不知何时下了马车,令身旁那小厮急忙行礼,裬萲转头望去,一袭紫袍的他,在阳光的折射下,肌肤白皙胜雪,似微微散发着银白莹光一般,而他的一双眼睛也正在看着她,两双眼睛的互相对视,让裬萲急忙移开了视线,白皙精致的脸上露出一股从容淡定的神情,可心里却泛起了点点涟漪。朱佑樘嘴角微微上翘:“我陪你进去。”
裬萲点了点头,进了府门,穿过游廊,绕过花团锦簇的小院,才看见正堂那几个烫金大字。
“郡主!”
祾萲的脚刚踏入房便见一个哭的梨花带雨年纪不大的妇人跪着移到裬萲面前,一双玉手紧紧攥着裬萲的裙角:“郡主......如今,可只有您能救救妾身了!”
裬萲听的满头雾水,扶起那女子道:“你且别急,慢慢道来。”
那女子用帕拭泪,坐在旁边的雕花绛色的椅上,哭诉道:“郡主有所不知,妾身湘娘乃是当今驸马的妹妹,民女嫁入夫家如今八载,今夫家皆因洪灾而亡,竟只留下妾身一人孑然一身,妾身万般无奈才前来寻妾身布衣之时的哥哥,又怎料……哥哥如今飞黄腾了……却不认妾身这个妹妹了!这让妾身如何存亡下去?”湘娘说到动容之处,又跪了下去,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哭着道:“还望郡主救救民女,救救民女的孩子吧!”祾萲眼睛淡然的瞟向那女子微微隆起的肚子:“成亲八载?”
湘娘急忙解释道:“民女……民女自嫁入夫家就一直未有孕,而如今夫家皆亡,民女才有了这孩子,也许……这就是上天想让民女活下去,好好的抚养这个孩子长大,这毕竟是夫家唯一的血肉了……”祾萲缓缓走到她跟前,娇小玲珑的身材,却散发出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让妇人不着痕迹的往后缩了一缩。
半响,祾萲朱唇轻启:“本郡主为什么要帮你?”
妇人猛的抬头,本以为郡主年纪尚小,无论如何心思缜密,有心计,但善良总归是本性,看来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湘娘急忙跪着往前移了移,双手使劲的攥着裬萲的裙角道:“郡主若不助民女一臂之力,那林雪儿的生命也定危在旦夕,因为民女明白,她是郡主能够如愿的最好的一把刀!”
此言一出,四下里竟都安静了,裬萲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妇人,沉默不语,锐利的目光扫向湘娘,她一头青丝凌乱,随意木簪,体态多病,而又身子浮胖,双眼阴云遮住了她的眼睛,她整个人的身子都在不断的颤抖。然而.........,裬萲忽然一笑,竟气吐如兰,明艳不可方物:“本郡主与你开玩笑呢,既然如此,本郡主便如你所愿。”
“多谢郡主!”她跪在地上,感谢万分的模样,裬萲便趁机上前扶她道:“你先起来罢,毕竟你是我的长辈,岂有长辈向晚辈下跪之礼?你便放心,本郡主答应你的事便定会做到,可是,本郡主也希望......你能信守诺言。”裬萲笑着侧目向柏芝道:“柏芝,给她银子。”
“是。”柏芝应着便把银子递给湘娘,只见她点了点头,便把银子放入袖中,裬萲看着,心下已有了较量:“这些银子你且先拿去用,过不了几天,你们兄妹二人就会团聚,和好如初,待你进入公主府门,容华尽在眼前之时,你要把林雪儿毫发不损的送到这里来,否则,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本郡主会怎么做,好了,你先下去吧。”
湘娘连声应诺,便俯身离去。
香炉里升起一缕青烟,房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清香,裬萲绕了紫檀小桌一圈,素手才勾起紫檀纱壶沏了一杯茶,茶上悠悠浮着几片茶叶,盘旋出香雾来,裬萲凑着鼻子嗅了一嗅,才微微一笑:“太子殿下不来喝杯茶吗?这可是皇宫里都没有的茶叶泡成的茶。”
朱佑樘侧目看去:“哦?这茶有何独特之处?”
裬萲温和的笑道:“此茶乃是本郡主亲手培育的茶叶,采集过滤的天然泉水煮沸而泡成,期间必须要仔细耐心的挑选最上佳的茶叶,才得以制成,也多亏了近日炼茶,才得以觅得那妇人的破绽。”
他的衣袍十分宽大,走起路的时候衣泱飘荡,宛若行走在云端,袖口平铺在桌上的时候好似一块紫云,他便举起桌上的茶,轻抿一口,微微一笑:“果真是好茶,既然你看出他的破绽了,不妨说来一听。”
裬萲素白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杯子,笑道:“首先,湘娘既然成亲八哉,又生活的十分艰苦,尽管她已极力掩饰面容,但还是能看出她皮肤光滑,还有在我扶她之时,她的手分明是练武之人的手,还有一点,我让柏芝递银子之时,湘娘对银子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照常理说,她生活极其困难,应当见了银子会激动起来,而她眼底却丝毫不见贪欲存在。”
“可以见得,她说的那些话,都是编造出来的,她的目的绝不是想攀龙附凤,而是......”朱佑樘的目光停留在了裬萲的脸上。
“是针对我。”裬萲放下杯子,移步来到门前,抬起素白的脸蛋,望着不远处碧波荡漾的池子里忽而远去的红锦鲤,笑道:“那我们......便将计就计,来一招引蛇出洞。”
朱佑樘颦了颦眉:“你想怎么做?”
“现下敌在暗,我在明,而他们的下手的时间一定是在重庆长公主生宴之时,可是下一步他们究竟会怎么做,还未可而知........不如........”裬萲忽的想起什么,对门外候着的柏芝道:“柏芝,备轿,去长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