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们现在手头缺钱,你不是很有钱吗?借给我们八百万,不然撕票。
冷风飒看到自己身上的重重铁链和九把锁终于醒悟,这不是拍戏,这是现实。现实比电视剧更不可思议,然而这才是现实。
你不是那个禁毒警察吗?上次放狗咬死了我们一位弟兄,打死了我们三个兄弟。这三比一,我们还吃亏了。为首的歹徒干瘦矮小,面白无须,乐呵呵地说,你们队伍年年招新年年换人,我都认错了好几次,误杀了不少。
我只是一个演员,我不是真的警察。冷风飒躺在地上,咳嗽了一声,他嘴上的黑胶带刚被撕掉,突如其来的的反胃。
你是演员,演什么的?有雇佣军说,你的演员身份是假,卧底才是真。歹徒居高临下抽着一支烟,烟雾缭绕,转头对黑衣人小弟说,今晚十二点前,搞不到八百万,做了他。
阴暗的小黑屋里,一盏白炽灯亮闪闪的。
你们想要钱,我给你们。冷风飒听说过无数个警匪斗争的版本,他本人亲自出演过匪徒,多少了解一些其中的套路。禁毒警察不能露真容,否则有性命之忧。歹徒身上动物性十足,为钱可以不顾一切后果,在他们面前没有公理正义,没有道德法律。
我只是打工仔,单身独居,父母双亡,天生孤儿。我出道时间不长,被人骗过钱,现在也是债台高筑,所以为了节省,我从不用电子现金。我住的地方有银行卡,你们可以去拿,我给你们说密码。冷风飒感到彻骨的绝望,自己的人生刚开始就这样结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歹徒派出的小弟还没有回来。冷风飒被烟熏得咳嗽不断,如果正常的话,又到该喝中药的时刻了。哥,真哥,你在哪里?
蔡晟穿着睡衣,坐在灯前,清秀绝伦的面容剪影映在墙上。一本崭新的《罪与罚》放在书桌上,他手里握着一支笔,认真做笔记。“叮咚”,电子银行的提示音响起来:
您尾号2074账户05月1日20:07完成交易人民币-8,000,000.
蔡晟赶紧拨打冷风飒电话,拨了几十个,一直是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康瑞、大山的手机同样打不通,就是在深山老林拍戏,也不至于三个人的电话都不通。蔡晟越想越后怕,脊背发凉。
他以前做社畜的时候,同事的妹子是位空姐很喜欢他,但是蔡晟不喜欢那种现代辣妹风格,委婉拒绝了。没多久,同事结婚,大家一起去祝贺。他妹子从国外飞回来,准备深夜坐高铁回家。
同事说,不知道你们见面尴尬不尴尬?蔡晟就甩出冷风飒的名言,只要不尴尬,尴尬就是别人。同事说,别这样,可能见了就不一样了。蔡晟心想,难不成还能乱点鸳鸯。谁知道,深更半夜接到同事的电话,说妹子遇害了,因为太漂亮,被私家车司机奸杀了。凶手找到了,警察办事效率很高,可是妹妹再也回不来了。
蔡晟想到此处,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冷风飒凶多吉少。他颤抖着双手,拨了110.虽然蔡晟只是猜测,但是冷风飒是当红偶像,接警的小姐姐冷静睿智,放心,还没有光天化日解救不了的人质,我也是风声CP粉丝,好,我转我们巡夜警方。
蔡晟从隔壁房间叫起来朱宁,两个人飞跑向大街叫车赶赴机场,直接包机,可是再快两个半小时才能到云南,算上路上耽误的时间,到那里差不多夜里11点多了。蔡晟急得自搓手直跺脚,一阵又一阵寒意,冰冷地直达心底,一阵又一阵热泪涌上眼眶,夺目而出。朱宁不停地为他递纸巾,蔡晟哭得像个三岁的孩子。
没什么事,冷风飒那里也许就是信号不好,可能转钱是老家有急事,那一次他姐夫……朱宁想方设法开导蔡晟,但无济于事。
蔡晟的眼泪像打开了开关的自来水,不停地流。
冷风飒,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拍摄有危险,真的遇到猛兽了吗?还是吊威亚太危险,遇上了金雕?原始森林里不光毒贩,连飞禽走兽都会伤害人的。
不可能,剧组防护措施还是很好的。何况有土著居民和经验丰富的向导,群演中有职业警察。
他会不会突然来找我?他不是在微信里说要给我一个惊喜吗?
转走八百万,突然失踪,这是什么戏份?
冷风飒,你到底在哪里?
你到底在哪里?
蔡晟擦了擦眼泪,再一次拨通云南警方电话,接警小姐姐说,先生,您刚才报过警了。请放心,冷先生是公众人物,他应该不会有事的。
什么是应该,是绝对不会!蔡晟咆哮起来,全然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有什么不测,我绝不会苟活。
在飞机上,朱宁在蔡晟身边,不停地劝慰。说什么也没有用,蔡晟止住了眼泪,止不住满面愁容。朱宁默默拍下了一段视频,虽然知道有些不应该。蔡晟沉浸在自己铺天盖地的悲伤中,无暇顾及。
在小黑屋的冷风飒预感到了末日的来临,反而异常平静。母亲那里他给的钱省吃俭用能支撑一二十年,而自己又有什么好牵挂。晟哥的三千万还了三分之二了,不过,加上给他定制的奢侈品手表、戒指、手链、服装、鞋子,算起来也差不多了吧。冷风飒心想,三千万粉丝会怎样看待自己流星火云一样的一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长久。
来一支烟,冷风飒被呛得咳嗽不停。他会抽烟,但是不抽,偶尔喝点酒,无伤大雅。
歹徒递给他一支云烟,冷笑道,不是毒品。
冷风飒摇摇头,低低说了两个字,中华。
歹徒吩咐一个小弟出门买烟,笑着说冷风飒挺识相,之前京都某富豪的大儿子被绑架,因为拿来的酬金不够,直接撕了。后来,试图绑架他小儿子,没成功。那边货物频频被拦截,无法交差,走投无路选了个最合适的小明星。小子,谁让你天生霉运,到了十二点,有人找你,我会告诉他们你埋在哪里。
冷风飒不说话,他本来就话少,这下,更是一言不发。惨白的灯光下,精干整洁的发型趁着白皙无瑕的面容,沉静死寂茫然无助。
一支烟塞进他的口中,一位小弟帮他点燃了香烟。冷风飒甩不开身上的铁链,更甩不开那九把钢锁。他没什么遗憾,等抽完这支烟,就数数,能数到几就是几,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在云南拍戏的这段时间,了解到了一些动物界的生存法则,食物链分上中下三等,没有那种动物生来凶猛,是饥饿驱使。原始动物界不讲道德规章,谁强谁是大王,狼豺虎豹牛羊狐兔,一级一级角逐,维持着生态平衡。
冷风飒演绎角色的时候,没有什么经验,和以往拍摄一样,都是真情实感假戏真做。对着公众说转换很快,其实入戏慢出戏也慢,谁也欺骗不了真正的内心。自己是个公众人物,塑造的人物对的起观众的期待,跳的舞对得起十几年的辛苦付出,唱的歌对得起付费账目,跨界的体育项目基本上能让大家满足。
蔡晟下了飞机,接到警方来电,有线索,发现带走冷风飒的车在一家药企附近。车牌是套牌,司机外出加完油去旅舍会“女朋友”,被警方抓获。电视台法制频道记者扛着摄影机跟着,刑侦大队队长对蔡晟说,等我们……
蔡晟说,我快到了,我跟你们一起。
蔡晟、朱宁赶到的时候,冷风飒已经在警车里了。他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就是面色惨白,无论问他什么,他不说话。蔡晟说要带他去吃饭,冷风飒摇头说不要,想回家,想回蔡晟哥哥家休息。蔡晟连声说好,冷风飒眼里滚出两行泪水,晟哥,你骗我……我差点死……
TMD,录什么录,说你的!蔡晟一腔怒火喷向摄影记者,滚啊!
朱宁急忙赔罪,赔笑赔小费,又被记者喷回来。
刑侦大队长说,歹徒有时穷凶极恶,有时色厉内荏,冷风飒命大,如果他们引爆手雷,后果不堪设想。康瑞、大山安然无恙,歹徒的目的就是问冷风飒要钱,如果冷风飒是个爱财如命的人,康瑞、大山都会受连累。
蔡晟连声说谢谢。
回家的路上,包了专车,冷风飒沉沉睡着。蔡晟接到程若业的电话,程若业问有没有想过冷风飒万一有什么不测,蔡晟将怎样打算。蔡晟心肌梗塞了一刻,忍痛道,程老师,我很尊敬您,请您对我,对我弟弟冷风飒也保持尊重!
挂断电话,蔡晟咬牙切齿道,要不是看在合作的份上,我恨不能抽他!cao,说的是人话吗?
他看着怀里的冷风飒,再一次为弟弟盖好衣服。朱宁说,晟哥,你不冷吗?你把衣服给SaSa,小心着凉。这里面冷风开着,温度比较低。
蔡晟没有回话,他现在心里只有弟弟,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与他无关,与他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