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Sa，你能为了他与全世界对抗吗？”
“飒飒，你不是他最好的朋友么，怎么不主动站出来说话，哪怕一句也好啊！”
“唉，算了吧！蒸煮都没站出来，攻击他干什么，都散了吧！”
“对，人家私底下可能早就沟通好了，我们操哪门子闲心！”
“升升给我降，酱成一团糊，糊穿地心！”
“降什么降，我们就是升升，永远的升升！”
“升升，给我火，火遍全宇宙！”
“都给我闭麦，要不是你们这些黑子胡言乱语，升升怎么会被各路键盘侠围堵，变成众矢之的。”
“又引战是不是？我不吹不黑，拼命氪金，我是风声CP一生推，招谁惹谁了！”
“文明上网，理性发言，谨言慎行，低调谦逊，为了风声，大家都少说几句，多做实事。”
顶流红星蔡晟一夜之间成了网络仙家百门的舆论漩涡，工作室出了道歉信，发了律师函，也堵不住众口咻咻舆情汹汹。
蔡晟母亲打来电话说，祖母去世，速回家料理。工作团队借机让他回家修整，身后的资本安排他沉寂半年审时度势。
春寒料峭，车窗外一望无际的满目萧然。省界高速路口限流，为防止横生枝节，司机选择了走普通通道，助理朱宁拿着《乌合之众》看得入神。
车里开着暖风，温暖如春。蔡晟穿着一件宽松白毛衣，精致的面容立体的五官，望着窗外的大片麦田出神。青色遥看近却无，稀疏蒙霜的芽苗软塌塌地俯在田间地头，远处阴霾乌沉的天，不见一丝白云。
“晟哥，到婺源了！”朱宁探起身，抹了一把车窗雾气，“不见油菜花，不见去年人，叹一川烟草，叹西风白马。”
“诗词歌赋一锅乱炖，”蔡晟沉思道，“我和老飒的初次遇见就是在油菜花田，那一年他十三岁，还没有去北京。我十九岁，刚上大一。我们在《兄弟你到哪儿去》综艺里成了好兄弟，从此结下不解之缘，一直到今天。”
“要不是你们爆料，很多人以为你们在《人民的呼唤》剧组第一次相见，彼此情投意合相伴至今。”朱宁放下书本，来了兴致。
“有缘千里来相会，不管怎样，该见的一定会见！”蔡晟翻着手机，看到网友们把他和冷风飒从小到大的图片、综艺、剧作合成剪辑成多部连续剧，不由道，“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那样想，我和老飒纯粹正常交往，我们之间的互动不就是男生的打打闹闹。”
“好像有那么一丝甜蜜缠绵，”朱宁咳嗽一声，“你们一到一起就产生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空气中飘满了粉红泡泡。”
“所以，我们是风声CP，而我和其他人，包括你，永远成不了盛世眷侣。”蔡晟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道，“记得那年冷风飒父亲过世，他在西班牙随团演出，当时还没有开场，他给我打越洋电话，对着电话哭了三十五分钟，后来，我问他能不能坚持住。他说，无论怎样也不会耽误演出。他才十七岁，那年，他一个人完成了妖娆性感的表演，因为面对热情奔放的西班牙观众。”
“他挺坚强独立，我看过他的微博，每一年都不能回家团聚，缺少正常的少年过渡期，直接进入圈子历练，看他私下欢欢乐乐喜好的那些纯粹是为了弥补童年缺憾，当然也可能是释放无处挥洒的青春荷尔蒙。”朱宁分析道，“是不是在他心中，你亦兄亦父？网友们有评价你们是社会主义兄弟情，还有的说别问，问就是父子情深。”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司机突然插一句，手握方向盘，“前面该拐弯了？”
“你不是有导航？”朱宁伸头看看路线，“那么明显的指示图，故意的吧？”
司机笑道：“前面五六公里处就是省会城市，城郊有一家卖纸扎的特别有名，要不要去买？”
朱宁看蔡晟没有说话，刚想说不买，只见蔡晟低声道：“去纸扎店，买双份。等我安葬完祖母，就去山城公墓祭拜冷风飒的父亲。他告诉过我，自从父亲过世，只有某一年的清明节扫过墓，其余根本抽不出时间。”
朱宁道：“有句话不知该问不该问，关于冷风飒。”
蔡晟道：“讲。”
“冷风飒的母亲现在和谁在一起？”
“和他姐姐姐夫，都在山城。他姐姐姐夫是中学老师，清高正派，膝下一子，夫妻恩爱甚是和睦。”蔡晟缓缓道。
“他还有姐姐？亲的？不违反当时的基本国策？”朱宁大呼小叫。
“谁告诉你是亲的？是冷风飒乡下的姨妈生得多，把孩子寄养在冷风飒家里，后来就一直养着，成了他至亲的姐姐了。”蔡晟说完，叮嘱道，“纯属隐私，不能外传。”接着，摇头道，“我今天这是怎么了，老是嘴瓢。”
“这都是鸡毛蒜皮，无关紧要！”朱宁回答，“除非有人特别爱好考古，不然纯属袁隆平爷爷的功德无量。”
“此话怎讲？”
“袁爷爷的科技成果哺育了太多闲人，他们吃饱撑的无事可干，才去八卦明星。”朱宁越说越激动，“我就不明白，吃饱喝足干些什么不好，非要蹲点跟踪追明星身影。明星下了班也是普通人，一样的吃喝拉撒，一样的喜怒哀乐。”
“这是你在蔡晟身边呆的时间太长的缘故，如果你不是整天守着一位茂林修竹的美少年，也会距离产生饥渴。”司机笑道。
“这么说也有道理。”朱宁摸着青色的胡茬，若有所思。
叮铃铃，电话响起。蔡晟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父亲的声音。
“晟，直接回老家。老人家火化了，我们带着骨灰盒先行上路了。你记得回老家的路吗？”
蔡晟想说记得，不过十几年不回老家，恐怕记不清了。
“晟，不记得。用导航，我和你妈商量过了，老家还有很多叔伯兄弟，老人家还是安葬回祖坟为好。”
“好！”蔡晟的眼前浮现出祖母慈祥善良的面庞，哽咽道。
“人这一辈子，不经历死亡，不会真正长大。”司机道，“想当年我年少轻狂，不服管教，自从我爷爷去世，一夜之间我就长大了。家里面，我爷爷最疼我，无论我闹得天翻地覆，他仍然一如既往看顾我。唉，可惜，得癌症去世了，没享几天清福。爷爷去世之后，我发奋读书，积极参军，独闯京城，现在说不上好，不过也不坏。人呐，千万要知道知恩图报、行善积德。”
街道很宽，绿化很好，大片热带仿真沙滩公园绵延在四季冬青两边。清澈蜿蜒的一带碧波荡漾在城中央，这是京杭大运河和护城河交汇处，水气氤氲游船零星，玉桥横跨行人寥落。天气严寒，非常时期大家都躲在自己家里。
“虽然是江北，景色不亚于江南小镇。古色古香，霓虹闪烁，颇有烟柳画桥风帘翠幕的感觉。”朱宁趴在车窗向外望，“那边的古楼是真的假的？”
“光岳楼，水城标志古建筑。它与黄鹤楼、岳阳楼并称中国三大名楼。”蔡晟道，“它始建于明洪武七年，用修建城垣的剩余木料建成，又叫‘余木楼’。明弘治九年，考功员外郎李赞到水城，与当时东昌府太守金天锡商定，命名‘光岳楼’。该楼是一座由宋元向明清过渡的代表建筑，系我国现存明代楼阁中最大的一座。楼内匾、联、题、刻琳琅满目，块块题咏刻石精工镶嵌。清朝康熙皇帝曾四次登楼并题匾《神光钟暎》，而乾隆皇帝更是九过东昌，六次登楼，并为光岳楼题写了匾额。”
“没听说过，”朱宁眼观八方，“不过，还不错，古建筑。”
“据《南巡盛典》记载，光岳楼为乾隆皇帝南巡三十六行宫之一。拾级而上，梯道尽头，一抹蓝天，敞轩内檐下悬有一匾《共登青云梯》，是当代著名书法家启功先生的杰作，此匾、此情、此景当有画龙点睛之妙用。一楼东檐下悬有一匾《泰岱东来作翠屏》，作者是清初著名诗人施闰章。言谈笑止，气势更为雄奇。巍巍泰岱，竟只是光岳之翠屏。”蔡晟讲起自家名胜，滔滔不绝。
“登高望远，风光这边独好，凭栏远眺，鲁西平原尽收眼底。泰山东峙，黄河西临，岳色涛声，凭栏把酒无限好；层台射书，微乡明志，人杰地灵，登楼怀古有余馨。”朱宁划拉着手机，念着上面的字。
“你是水城，冷风飒是山城，是不是？”司机问道。
“是，他在号称天地之中的山城，巍巍嵩山一代女皇，他那儿的历史文化更悠久，有上亿年，每一年都有地质学院的学生上山考古。”
“他们那里的人都会功夫吧？”朱宁好奇道，“那么多武校，还有名扬海外的千年古刹少林寺。”
蔡晟淡淡地道：“小时候，父亲的确是想让他练武。他爸是少林弟子十八罗汉之一，他二叔开武校的，他三叔在文物局。他自小顽劣，四岁去武校跟着教练扎了半天马步，死活不去了。他妈拦着，不让他爸打他，他爸气得把少林棍扔在地上，说再也不管了。之后，他喜欢上了街舞，强烈要求家长给他报了一对一的街舞课。他天生唱跳能力俱佳，在学校就是风云人物，厕所墙壁都是他的名字。因为这，还经常被高年级学生欺负。他走在路上，都是一群迷妹骑着山地车追逐。不过，初中没上完，参加了全国青少年街舞大赛，获得了郑州市十六强，直接被A神造梦工厂发掘，之后去美国、韩国做交流练习生，四年后作为SUNSHINE天团一员成功出道。”
“而你则在水城安安静静地上文化课，一直到大学毕业。爸妈把房子都给买好了，就等着你找个媳妇回家安生过日子，不料，你参加了一档青年歌手大赛节目，被噼里啪啦影视集团签约，从此，一入江湖深似海，庸常之乐无处寻。”朱宁赞道，“你们是殊途同归，一个冷峻一个清雅，不同风格的大帅哥为了共同的目标走到了一起。”
“老飒从小就很有主见，他十三岁的时候在节目中就说过自己长大当艺人。我比他大六岁，当时都大一了，还不知道以后干什么，想来真是惭愧。有些地方，我真的向他学习。他的肢体灵活性比我好，运动类项目远远超越我，做事有活力，办事比较沉稳。”蔡晟开启了真诚夸赞模式。
“晟哥你唱歌好，嗓音动听，能飙高音；会生活会设计艺术品味好，比他高比他美比他温和比他更有少年感。”朱宁是蔡晟的骨灰级粉丝，对蔡晟欣赏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他皮肤比我好，几乎不见毛孔，吹弹可破。”蔡晟由衷赞叹。
“那是因为他年轻，”朱宁急不可耐，“等他再长大些，你看看。不过，SaSa经常夸你肌肤很好吹弹可破。”
“你刚才是说我老是吗？”蔡晟有些敏感，“我和他在一起，是老牛吃嫩草？”
“别说的那么悲观，晟哥！”朱宁道，“想想谁少年老成，想想谁更有少年感。”
“老飒他是年少有为，不是老成沉重。”蔡晟说了半截，叹道，“算了，好像被你套路了。”
“这么一想，不就心理平衡了。”朱宁道，“你们好像山水相依、一体两面，永生知己可遇难求。”
蔡晟的手机响起来，还没有接听，只见朱宁挤眉弄眼地说一定是SaSa。蔡晟嘘了一声，说：“是彭程，不知道是不是旁边有老板。”
彭程是噼里啪啦影视集团旗下的艺人，身材高大健美，颜值稍逊，一个鹰勾塌鼻子让人莫名反感。他最初和蔡晟组成C城男孩出道，一起训练一起表演，情感也比较浓厚。不过，自从蔡晟被官方正剧选中担当男一号走红之后，噼里啪啦看重蔡晟的商业价值，为他单独成立工作室，让他参加个人商业演出多了，慢慢地与彭程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虽然现在C城男孩没有官方解散，但也差不多名存实亡。彭程每天也在加紧练习，抓紧一切机会上综艺、参演影视剧，邀约不断行程满满，即使不红，也能混个观众缘。
一年到头除了公事，彭程不会给蔡晟打电话，在这全网被黑的雪藏阶段，彭程又有什么军事机密要泄露？蔡晟等铃声响到最后一秒，按下接听，“彭程，什么事？”
“没事，听说你家里出事了，问候一声，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告而别？”彭程一句紧追一句。
“我回老家转一圈，上上坟。”蔡晟不咸不淡地回道，“谢谢兄弟挂念！”
“没事我就放心了，那个蔡晟最近你少上微博，上面都快沦陷了。还有各种平台能卸载就卸载，简直有毒，不分青红皂白全部都是对你的人身攻击侮辱谩骂，动不动就问候你祖宗十八代。我的天，我看了心脏都受不了，何况你这当事人！”
彭程叹道，“老板花了银子把你的热搜撤了，不过，听说有对家浑水摸鱼，砸了几个亿要往死里整你，巴不得你变成十八线小透明，狼子野心吞天蚀日。现在网络不是实名制，虽然法律明文规定禁止网络暴力，但你家粉头不是打着你的名义去外网犯了事。我以为你会在危情爆发的最佳四小时内做出回应，结果二十四小时也不见你动静，我本来也想是否你的工作室和你我一样静观其变，谁知道全网大规模清剿，我的天，差点让人一夜回到解放前。”
“彭程，好了，谢谢！我这边有些事情，先挂了！”蔡晟极有耐心地解释。
朱宁冷笑道：“彭程不是最喜欢讲黄段子么，怎么，改邪归正了？”
蔡晟幽幽道：“我们是战友啊！”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朱宁下结论。
“我比他强多少，强到哪里去呢？”蔡晟愤然道，“现在我如丧家之犬，我还不如他。”
“晟哥，你太悲观了！太患得患失了，这样脆弱走极端，不好。”朱宁道，“你也是读书人，你看五千年中华历史沧桑巨变，到现在仍然亘古如新。你再想想自己是否能活百年，只怕天灾人祸不可妄断，你想想人生短短，为什么要作茧自缚，为什么要抑郁悲伤啊？竭尽全力解决问题，如不可控，等待时间来裁决，等待人心来衡量。在团队危机处理方面，我们的确没经验，可是，既然如此了，不如静下心来养精蓄锐韬光养晦。晟哥，千万要想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放心，朱宁，我不会像某人想不开身亡，我没那么脆弱。”蔡晟望望窗外。
车子已经驶出城郊，奔向乡间小路。四处白茫茫的塑料大棚，刺鼻的肥料味道透过天窗直钻鼻孔。朱宁捂住口鼻，剧烈咳嗽。蔡晟笑道：“小时候熟悉的生化武器来袭，我又活过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