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语音似有些不稳,“那蛮人几世修来的福气?值得你这样对他?只知征地杀人的粗野之人,怎会懂得怜惜女人?”
公主抬起眼睑,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这样说他?”
那人儒雅地一笑,眼神有些奇怪,“怎么?我这样说他,你心中不舒服是么?他如他父王一样只是个屠夫,哪里值得你这样为他痴情。”言语中竟似有一丝恨意。
公主心中更加不安,语气也了寒意,“我只问你,你到底是何人?要知道这里可是吐蕃,当着吐蕃王后的面,如此蔑视王爷,你不要命了么?”
那人看着公主有些激动的神色,不做声,只是深思地盯着公主,公主被他盯着浑身不自在,勉强站起困顿疲惫的身子,不再理他,往外走去。
耳边忽然又响起那男子低柔的声音,“他既然不将你放在心上你又何苦如此执着呢?”
公主似被人在心上擂了一拳,猛地转回头,用力过猛,只感觉头又一阵晕眩,那人下意识地扶住了她摇晃的娇躯,公主一挣,却未挣开,只好冷冷地斥问,“你怎么知道他不将我放在心上?你到底是何人?怎敢如此无礼?”面上竟有些恼羞成怒。
“唉!”那人轻轻叹息了一声,“我是谁对你来说有何干系,只不过是这寺院里众多香客中的一个,你我有缘偶遇,也许是佛祖的安排,但过了今晚,便各奔东西,再不会碰面,我……或许还会常常想起你,你……我看只怕很快便会将我忘记了……对你而言,重要的只是吐蕃赞普对你的心,我与他素不相识,怎会知道他对你的心意呢?只是看你面色凄苦,神情黯然,才会如此猜测的。”
看着公主听了他的话,脸色越加惨白,不由又低声喃喃了一句,“我是断然不会任由心爱的女人,如此花容憔悴的。”
公主一时只觉心中剧痛,抖着声音哀求,“不要再说了,求你不要再说了,让我走吧。”死守着那丝自尊,面上不露一丝怨恨。
那人沉默地望着她,温柔多情的眼眸中尽是怜惜,低沉着声音,“好吧,我什么也不说了,送你回房去吧。”说完,不容公主拒绝,半扶半抱着她走向门外。
公主这时已有些乱了心智,竟不再坚持,任由着他。
出了门,便看到那人的几名随从静默地守在外面,不远处,侍卫军的那名副职与两名侍卫晕倒在一边的地上,公主不由有些担心,脱口而出,“这么冷的天,会把他们冻坏的,烦你救醒他们吧。”
那人不做声,公主一眼望过去,看那眼神已柔得似要滴出水来,心中莫名一颤,赶忙垂下眼睑,那人已在她耳边低声轻叹,“你怎能如此心善呢,自己这般境地,这般凄苦,怎还有闲情管几个下人的死活?要我怎么不动心?”
公主只听得心驰神摇,强稳下心神,轻咳一声,“你……你……莫再如此轻狂,不然……不然……”
“唉!走吧!我不会忘记的,你我只是偶遇。”那人叹了一口气,重重地说道。
送至房门口不远处,那人停住了脚步,温柔多情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公主娇弱的容颜,似要将她刻在心间,公主不敢与他对视,只低低地道一句,“多谢公子了。”便逃也似的走向房门,身后那人忽然开口,“你要我如何忘记你呢,玉儿?”
公主不敢做声,赶忙推开虚掩的房门,闪了进去,关上门,插好门栓,倚在上面,抚着急跳的心口,这时才感觉晕眩扑天盖地袭来,稳了一下心神,拖着沉重的双腿挪至床边,斜倒在上边,被子也未来得及拉在身上,意识便已渐渐模糊。
恍惚间只感觉头痛得似要炸开,不胜痛楚地辗转着身子,却又不胜其烦地不时被人撬开嘴巴,灌着苦涩的药汁,及至最后,头痛终于渐轻,听着耳边人们急切地呼唤,却固执地不肯醒来,只想就这样沉沉地睡去,没有伤心,没有惦念,没有烦恼。
也不知这样浑浑沉沉地过了多久,却忽然清楚地听到宣儿的哭泣,“公主,公主,怎么还不醒来呢?难道你真的想要宣儿的命么?”嗓子已嘶哑得不成样子。
心中有些疼惜和不舍,挣扎着睁开了双眼,入眼处,只看见宣儿趴在床边,两肩不停地耸动,手无意识地伸过去,轻抚着她的乱发,宣儿似被针扎了一般,猛地抬起头,看到公主苍白的微笑,红肿得似桃子一般的两眼,还噙着泪花却已笑得合不拢口了。
一边高兴地喊着,“老天爷啊,佛祖保佑,公主啊,你终于醒来了。”一边冲着外面急叫,“将军,将军,公主醒来了。”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一下便从外面步了进来,公主被帘外的阳光刺得眯了一下眼,看到那一向冷俊刚毅的扎杰,此时一脸的胡茬,两眼布满红丝,神情极为狼狈,心中荡起一丝波动,却只轻声道了一句谢。
随在扎杰身后,还跟入三人,其中一个是那熟识的军医,再看其他两人,面上堆满了折皱,白须白发白眉,竟看不出到底有多大年岁,军医恭敬地弯腰走在两人身后,公主好奇地望着两位老人家,只见两人走上前,一人捏起她的手腕,把着脉,一人将手轻轻贴在她的额头,这时,她才明白,两位老人家原来也是医生。
只听把脉的老人先行开了口,“王后,凡事莫要再放在心上了,此次,真是凶险至极,万幸佛祖庇护,现下已无大碍了,只是还虚卧床静养。”
另外的老人也说道,“是啊,虽然现在热度也退了去,但此病最易反复,最少十天之内不能再见风寒,着凉气,膳食上也只易吃些软和的。”
扎杰连声应承,一边叮嘱侍立一旁的阿莲朵去膳食房备饭,一边又与宣儿细心地问着一些别的需要注意的事项。
公主这一会儿的功夫,便觉着身子虚得只想再闭上眼睛,就在这时,她眼光过处,突然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已回到了拉姆殿中,想着那长长的台阶,回来时自己竟会没有一丝感觉,看来这场病还真是有些凶猛,在他们的语声中,又疲乏地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