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中午吃饭时全部粮草均已拉至山去,一清点,十几车的粮草却只弄上来两三车而已,大家都懈气地坐在雪地上,扎丹却笑着鼓励大家,“两三车也能吃几日呢,多比少要好一点吧,下了山就是柏湖,过了柏湖就是我们国境,那时还怕什么。”众将士一听赞普说的有理,脸上又渐渐露出了笑意。
宣儿看着兵士们一个个疲惫地走了回来,想着粮草可能拉上来了,却又看见跟在兵士后面的次仁并不是十分高兴的样子,不由吃惊地问着,“次仁将军,怎么没拉上来么?”次仁苦笑了一下,“拉倒是拉上来了,却只有两三车而已,不解事的,还耽误了半日行程。”
宣儿听了不仅没有不高兴,相反心底竟有一丝丝喜悦。
有兵士来通知吃饭,宣儿敲敲车窗,轻声问,“公主,写好了么?要开饭了!”好半天才听到公主嘶哑的嗓子回着,“快好了,要不,你先吃吧。”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声吩咐,“对了,你快去问问那楼兰公主想好了没有?”宣儿不情愿地答应了一声,下意识地踮起脚,东张西望地,不知那女子躲到哪里去了,茫然地往前找去。
走到了近头也没看到喀丽丝的影子,只好无奈地拐了回去,随口问了一位兵士,那兵士却说好象就在前面。宣儿烦闷地又转回去,不觉就走到了那拐弯处,刚想着要不要转过去,忽然听到那边有细细的人声,她站定,侧耳倾听。
只听到一个老么么的声音,“公主,来时不是决意争那大唐的皇后之位么?怎么竟然不去了呢?”宣儿心里“咯噔!”一下,暗想那女子果然不简单,先前不是跟大家说是她父皇逼她去的么?紧跟着便听到喀丽丝细软的声音,“我现在不想去了,烦么么告诉将军吧!”宣儿心中很是诧异,既然是她自己想要去的,为何这时又不去了呢,又为何要对大家说谎呢?老么么声音似有点高兴,“不去也好,反正王爷和王后都不赞成你去。”
却听那喀丽丝依然柔软却坚定的声音,“我即使不去大唐,也暂不回楼兰。”老么么吃惊的声音,“那,那公主准备去哪里啊?还去柏湖姑妈家么?”那边一时没了声音,宣儿不由地往前挪了一步,却没想到踢到一块散石,发出了声响,“谁?”随着老么么一声紧张的问话,两人已从那边转了过来,看着两人惊讶的眼神,宣儿有些微的尴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倒是那喀丽丝先行开口,大大方方地对老么么介绍着,“么么,快来见过,这是王后身边的宣儿姑娘。”
老么么一脸慈谒地弯下腰,“见过宣儿姑娘。”宣儿忽然没来由地感觉心中堵得慌,只礼貌地说了一声,“么么,不用客气。”便赶忙冲着喀丽丝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问,“公主让我来问一下,你是否想好了?”喀丽丝也故做庄重地轻轻回着,“喀丽丝已然想好了,决定采纳公主的建议,不去大唐了,烦你告诉公主一声吧。”宣儿听了她的话,勉强露出一丝笑意,便告辞离去,路上却一直在骂着自己,“真笨,若不惊动她们,说不定能听出什么来呢?”
回到车旁,公主依然还在车里,隔着车窗说,“公主,那楼兰女说了,不去与皇上和亲了。”公主轻轻答应了一声,“知道了,你先去吃饭吧,顺便帮我拿个饼子来,我不下车了。”宣儿面上有点担心,“就怕王爷又生气啊。”公主淡漠地声音,“那就让他生气好了。”宣儿迟迟疑疑地还想说什么,公主却又说道,“他若拿你撒气,你千万莫吱声,吃完就赶快回来。”宣儿小声叹了一声,无奈地独自走了。
车里,公主两眼肿得象桃子一样,也不知哭了多久,信已经写得差不多,就剩下交代那楼兰公主的事情了,听了宣儿的回话,在信尾简单写了几句,便小心地将信折好,装在宣儿从皇宫里带来的信袋里,拿宣儿放在一边的专用液体粘牢。闭上眼倚在车箱里,静静地回想着在皇宫里的情景,一会儿想起初识珍妃的场景,一会儿又想着与皇兄儿时一起嬉戏的童趣,一会儿又想起皇嫂,从一个活泼天真的妙龄少女变成如今孤独寂寞的妇人,一时喜怒哀乐在心里似波涛一样翻来滚去。
片刻,听到宣儿在外面轻声叫着,“公主,我回来了,饼子也拿来了,王爷还给你夹了几片腊肉。”公主一愣,脸色随即又恢复了原样,将车帘挑了一个缝,“拿来吧,你再去叫一下张大人。”宣儿将饼子递进去,就走开去找张大人。
公主拿着饼子,看着那几片腊肉,心中冷冷地笑着,“就这样就打算让我忘记所受的屈辱么?就这样就想得到我的原谅了么?即使我不是贵为大唐朝的公主,只是个娇弱无助的女子,也应有最少的尊重吧?”机械地吃着饼子,脑中却在想象着今后的日子,不由伤感地想,“大约也是象珍妃和皇嫂她们一样,在寂寞中枯萎,在孤独中老去了。”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竟觉着那饼子哽在喉中再也无力吞咽。
就在她自我伤感的时候,宣儿又在外面轻唤,“公主,张大人来了。”她赶忙擦了擦眼角又流出的泪水,清了清嗓子,将信顺着窗帘递出去,一边说,“张大人,我信已写好,切记一定亲自交于皇兄手中,我一会儿去找那蕃人,看他怎么说粮草的事,你等我回信。”
张大人听她无所顾忌地喊扎丹为蕃人,惊奇于平时娇滴滴的公主竟然会有如此脾气,想着那蕃王的彪悍,心中暗暗替她的今后担了忧,不由轻声劝说,“公主,以后还要多些忍耐啊,毕竟不比在我朝,守着自己的家人。”公主淡然一笑,“我现在也不知道哪里是我的家人了?兄长为了江山社稷将我出卖,不远千里嫁的夫君又冷若冰霜,也许是明玉此生注定要受这样的磨难吧!”
她说得轻轻巧巧,旁边的两人却都听得眼圈泛红。看着二人的样子,她竟又反过来安慰他们,“你们干嘛要伤心呢?这前生的缘,今世的情,谁说得准?佛说,今生受的苦,会化为来世数不尽的福,你们莫要再替明玉烦恼了。”谁知,听了她的话,宣儿竟哭出了声来,张大人也一脸伤感无奈何地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