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丹招呼着公主,“玉儿,来,坐这儿。”公主高高兴兴地走到他身边,可一看到那能照出人影的稀汤,不由得就拉长了脸,扎丹知她心中想法,轻声哄着她,“吃吧,回到逻些山珍海味一定让你吃个遍。”公主勉为其难地端起了碗。
公主却只喝了一口再难以下咽,她不敢看扎丹的表情,碗放在唇边僵在那里,耳边听到扎丹温和的声音,“你不要品味,一气喝下,喝惯了就好了,我们行军打战时有时连草根树皮也被迫吃的。”公主听着他的话,没奈何只好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又喝了几大口,那无滋无味使她再也没办法忍耐,“嘭!”地一声将碗放在桌上,急切地起身冲出了账篷,再也管不了扎丹会怎样想,会怎么怒。
被外面的寒意一浸,膨胀的脑子冷静下来,想着不知还要受多少日子这样的苦楚,眼一热,泪流了下来。郁闷的在雪地里慢慢来回徊徘,听到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心中已做好了准备,想着定是扎丹又过来羞辱自己。站定身子背对着来人,耳边却响起宣儿焦急的呼喊,“公主,公主,等等我啊。”心中一松,却依然没有回过身子。
等宣儿奔到自己面前,又不由担心地问,“他发脾气了么?”宣儿喘着气快速地回道,“没啊,只是叹了口气,看样子有点烦闷。”喘了口气接着说,“张大人想让给公主重新做点,可,可王爷不同意,说什么兵士吃得更差!怕影响军心。”公主低着头不吱声,心里倒也明白扎丹的心情,只是实在没法子要求自己勉强,心下惶然,只怕自己即使能受住这旅途的困乏,却也得让这饥饿给折磨死了。
宣儿看看左右无人,附在她耳边小声而又神秘地说,“公主,白天你只管做做样子,吃几口,看晚上我给你搞好吃的来。”公主猛一抬头,看着宣儿关切的面容,认真地叮嘱,“你可千万不要瞎来,你可知那人的性子,到时真的惹出什么事,我也保护不了你呢!”说至此,语调一低,“算了,听他的话,捱着日子过吧,真支撑不住,就去九泉下找父皇母后团聚去,省得在这人间受这非人之苦。”说到最后,抿着唇哽咽着,难抑满心的伤痛。宣儿在一旁没搭腔,眼神却定定的自有主张的样子。
中午厨子早早就将那孤狼用大锅炖上,香气诱得两国所有官兵都一副垂衍欲滴的样子,只等着开饭的号令。宣儿也跃跃欲试的样子,公主却掩着嘴,不胜厌恶地说,“那血淋淋的东西,我是如何也不吃的。”宣儿劝着她,“你只想着那香味便是,不要想其它嘛。”公主无奈地说,“我也不想啊,只是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就会想起它两眼的绿光,一想就恶心得要命。”
宣儿撇着嘴,“我的大公主啊,你总不能稀饭不喝,连肉也嫌弃吧?不怪王爷怨你娇气了。”后面那句小声的嘟嚷,惹得公主两眼又是一阵泛红,宣儿赶忙闭上嘴巴不敢再言语。
官兵们终于等到开饭的号令,到处响起畅笑声,扎丹一高兴还发下几坛酒,让大家尽兴,一边又通知大家,今天再歇一晚,明日一早就得赶路了,官兵们爽快地大声答应着,就开始推杯换盏畅饮起来。
公主坐在账篷里,看着他们几人吃着喝着笑着,心里却难过得不得了,虽然宣儿在一边不住嘴地夸着,“公主,真好吃呀,你尝尝嘛。”可她却执意不肯动一筷子。却又怕扎丹发现,只管低着头捧着面前装得满满的饭碗遮着脸做样子,那扑鼻的香气几欲令她作呕。
看扎丹几人喝着酒,一副不醉不休的样子,她趁着几人闹酒的空当,低声吩咐宣儿坐着别动,自己拿了一个只有中午才吃得到的馒头悄悄退了出去。回到账篷里,倒了一杯水,就着水吃着馒头,就当是一顿午饭,吃到一半,想起在皇宫时,那细致的饭菜,若有一点不合自己的口胃,便全部撤了去重新再整治。却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心底苦笑着,即使那逃荒的难民兴许也比自己好几分。
不知是有意还是真的没人发觉,没有人追究她是否吃饭,宣儿回来时只说扎丹曾问了她去了哪里?宣儿骗他说公主晚上没休息好回去睡觉了,扎丹便又只顾着喝酒没再多问什么,公主心底感觉更是凄凉,想着自己现在即使饿死了,除了这宣儿会掉几滴泪,还会有谁会为自己伤一会儿的心呢?旁的人或许还会觉得少了一个累赘呢!心情灰暗到了极点。
夜幕降临了,天空缓缓升起一轮明月,在这清冷得夜晚,让远离家乡的人们不由得想起久违的亲人,宣儿两手支着下巴坐在账篷门口,看着那明月,语音伤感得说,“以前在皇宫时,遇到月圆的夜晚,公主总是会想起太后,今天在这荒郊野外还想么?”公主在里面忧伤地应着,“是啊,怎会不想呢?母后的慈爱,明玉是终身再无福享受了,若是母后在,明玉是断然不会受这种苦楚的。”
宣儿听着她语中的无奈,眼中不由浮现了泪光,正想说什么,忽然远处走来一人,近前时发现竟是扎丹王爷,赶忙站起身子,“王爷,来找公主的么?”扎丹脸色阴郁地闷哼了一声,公主听到声音已从账篷里迎了出来,看到他阴沉的面容,心里一惊,以为是因为晚上自己又没吃饭的事来的,不言不语等着他发怒。
扎丹看着公主淡漠的表情,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伤感,“不欢迎我?不喜欢看到我是么?”公主一愣,看他那样子,竟似有什么心事,忙解释着,“不,不是,我刚才在想念母后,心情有点不好。”扎丹眼里闪过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光芒,“你也在想念你的娘亲么?”公主不解地看着他,“是啊,玉儿总是会在月圆的时候想念母后的关爱,想念母后的呵护,怎么有什么不对么?”
扎丹闭了一下眼,眉宇间滑过一丝痛苦,嗓子不知怎么也有些暗哑,“不,不是,你能过来陪陪我么?”公主这时才发现,扎丹,那么精壮的一个大男人此时竟然给人一种无助的感觉,她不安地走上去,拉着他的手,柔声问,“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么?”忽然,扎丹面上就显出了暴躁的光芒,“别多问,只管陪着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