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杰只感心中一寒,不安在心中荡漾,担心扎丹受了刺激,会变得冷酷,不可理喻。刚走到门口,只听身后又传来冰冷的声音,“你……以后不准再去拉姆殿,她是死是活只与我相关,谁都不许再去过问,喜期那天派人给她送杯喜酒。”
扎杰站在那儿愣了半天,才茫然地打开房门,望着漆黑的天空,暗想,要变天了么?
拉姆殿。
宣儿拿着花种走进来,一眼便看到公主神情中的异样,紧走两步,来到她身边,不安地问她,“我出去这会儿发生什么事了?”
公主本来已平静的心绪,被她一问,又勾起了伤心,眼泪止不住地扑挞扑挞滑了一脸,“我在这里真呆不下去了,宣儿呀,你救救我吧。”
宣儿被她的凄惨吓得心惊肉跳,急得蹲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啊。”
公主抽抽咽咽地将刚才的事讲了一遍,说完后又叹息着,“卓玛肯定会添油加醋地跟扎丹讲的,那个小气的人定会恼我到极点,真的没希望了,孩子也无济于事的,宣儿,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我怕不仅孩子保不住,连我自己恐怕也难再活下去了。”
宣儿被她的眼泪和凄楚乱了心神,只觉得胸口似堵了一块巨石,眼前这个泪眼婆娑,神情疲惫被情所困的女子,是那个曾经明眸皓齿清秀灵气的大唐公主么?
她忽然咬着牙低声说,“既然他不仁,咱们也就不义,霍出去了,咱们跟赵公子回大唐吧,等将来生下了孩子,给他修一封书信,却不告知他是男是女,让他一辈子猜测去吧。”
公主脸上还挂着泪珠,却已忘了哭泣,她为宣儿的想法所震惊,难道真的就这样离开?被扎丹发现了怎么办?那么远的路程能躲过追寻?自己身怀有孕,是否能承受得住那么远的颠簸?不是想象中的简单。
她慢慢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宣儿已被气昏了头,哪里还能顾得了这些,听公主一说,连想也未多想,“走一步说一步了,反正在这里也是郁郁而死。”
公主被她说得有些心动,却还是觉得心有不甘,难道不远万里,就只为受这一场罪么?带了这一肚子的气和一身的屈辱,即使回到大唐,今后,心上会不留一丝疤痕?
她紧绷着干涩的唇,“不要冲动,让我仔细想想,反正赵大哥一时半会儿又不走。”
宣儿呆愣了一会儿,忽然提起手中的花种,“这些花种扔了吧?反正也不会在这儿呆下去了。”
公主没有接腔,伸手拿过装花种的袋子,一语双关地轻声叹息,“其实只要有水,有一点点关心,这花就会开得又大又美呃!”
黎明时分,公主被一阵阵的雷声惊醒,虽然天色还早,却再也睡不着。
披衣起身走出门,站在台阶上,看天空乌云密布,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阵势。竟没来由得感到一阵喜悦。
园中已有宫女在打扫庭院,宣儿却还未见踪影,公主有些担心,小妮子生病了?
刚想过去看看,她已睁着一双熊猫眼走出了房门,看样子竟似一夜未睡。
宣儿看到公主已然站在外面,赶忙走过来,“你怎么不再睡一会?天还早着呢。”
“被雷声惊醒了,看样子这天要有一场大雨啊!”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轻敲园门,一个侍卫打开门,隔着门缝,公主晃见是一个年轻的宫女,听到侍卫喊尼娃,猜测是来找她的,果然尼娃一见那女子,没说几句,便转回身,朝公主走来。
公主温和地笑问,“有事么?”
尼娃低垂着头,欲言又止的样子。
公主柔声问,“出什么事了?说出来啊,看我是否能帮得上忙?”
出其不意,尼娃竟低声抽泣起来。
宣儿有些着急,“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快说啊,要把人急死了。”
尼娃终于小声吞吞吐吐地说道,“后天,后天……后天是赞普纳妃的喜期,我姐姐被派做女工,她怕做不来,求我过去帮帮忙,姐姐本来不让我跟你讲实情,只让我请个假,可我……可我实在不想瞒着王后。”
公主一听只觉耳中嗡嗡的似有蜜蜂在飞,再也听不见她说什么,感觉天地一下悬了过来,脑中有片刻的空白。
宣儿在一旁急忙一把扶住了她,冲着尼娃吼着,“别说了,快走吧,快跟你姐走吧。”
尼娃看着公主煞白的面容,有些懊悔没有听姐姐的话,怯生生地步出园门,跟在姐姐身后走开。
宣儿将公主扶进屋中,在床上躺下,小声叫着她,“公主,你千万要挺住啊,不管怎么样,总得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吧。”
宣儿一语惊醒梦中人,公主心中一紧,怎么竟将孩子忘记了呢?现在再也没有比孩子更重要的了,她闭了一下眼,稳了稳心神,没了感情的牵绊,思路一下变得清晰。
沉思良久,冷静地说,“你说得对,我是得好好为孩子想想,看来,我们真得离开这里了,这里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宣儿,去,将贵重的细软收拾一下,打成一个可随身带的小包,做好准备。”
宣儿看公主绝决的眼神,知道这次公主是真的死心了,她犹豫着问,“怎么跟赵公子联系呢?他那儿有人把守着。”
“不,我们不能跟赵大哥回大唐,一则我们离开,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只会连累了赵大哥,再则我这身子不易骑马奔波,会小产的,我们只要偷偷混出宫即可,偌大的吐蕃,难道还没有我们容身之处?一切等生下孩子再从长计议。”
宣儿被公主的促促而谈所惊呆,好一会儿,才感叹地说,“公主,真不愧是皇家出身啊,遇到这样的大事,还能如此有条不紊,宣儿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公主淡然一笑,“不是出身的问题,而是心境的原因,这种状况下,难道还能坐以待毙么?你一会儿先去把阿莲朵叫来,再去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