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纪沛川就将她从榻上一手扶起,不知哪里摸来一件披风,迅速抖开来给她披上,又伸出了另一只手将她拦腰抱起,罗子蕴身子一悬空吗,彻底清醒,她想挣扎,奈何浑身无力,想说他,喉中却像被堵住了一般叫不出声,就这样,纪沛川抱着她从窗中跳出,飞上了屋顶。
外面有些凉风瑟瑟的,纪沛川算是施展了一番了得的轻功,他在各屋顶上飞跃,但在他怀里的罗子蕴,却感受不到一点危险,倒是宽大而温软。
其实……他怀里还是挺舒服的。
罗子蕴仰着头,看见满天繁星,侧脸有徐徐吹来的凉风,她不得不承认……是挺惬意的。
不过她就是有点搞不懂,他究竟要带她去哪里,又为什么要这样飞着过去。回想先前宋璇说的话,想到他现在应当是在跟运城的另一方的军长交流,不过估计那也不是什么善茬,纪沛川现在对他们,应当是有避见之心的。
纪沛川在一个湖边落了地,这里人不太多,落了地他还是抱着罗子蕴往街上走,罗子蕴急了,嗓子也忽然就通了,低声道:“放我下来!街上人多!”
“这有什么?”纪沛川反问了一句,坦而然之地走上了街,四周便有些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罗子蕴一阵羞赧,回头将头埋在他袖子里,因为身上没什么力,她又不得不将手攀上他的脖子。
纪沛川目光一沉,这是罗子蕴离他最近的一次,也是罗子蕴第一次主动去搂他,虽然他知道,罗子蕴是出于面皮薄,但罗子蕴轻呼到他身上的微热的气息,还是让他心里痒了一下。
罗子蕴安静地像只熟睡的猫,纪沛川心里第三次有了异样的感觉。
第一次,是在质子府后院的金鱼池,罗子蕴蹲在池边,回头抬眼望着他的时候。
第二次,是在越过国门前的那座山上,罗子蕴崴了脚,在他一句慰问后瞬间委屈的眼神。
第三次,便是此时。
罗子蕴是一只骄傲的孔雀,一只砍了她翅膀她也要咬着牙飞的孔雀。她虽出身富裕,也养了一身恣傲脾性,但也不完全是个骄纵的人,她能受委屈,只是听不得一句好心的宽慰,也能挨打,却受不得一丝的照顾,颇有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顽固。
可这只孔雀在他面前,很少很少把尾巴翘起来,更多时候,罗子蕴是以一种纠结姿态面对的他。她不希望纪沛川对她太好,可很多时候,罗子蕴的软弱都不由自主在纪沛川面前暴露,她在罗镜贤面前,是一个虽脾气暴躁但做事认真负责的罗家大小姐,但在纪沛川面前,却成了个满肚子心思却故作冷漠的别扭姑娘。
纪沛川走到一家门面极大的医馆。里面的小二见是个打扮尊贵的公子,热情地上前招呼,纪沛川则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给她准备药浴。要最好的。”
“公子请。”小二及其恭维地引他上楼,走到二楼中间的一个包房,开了门,请了他们进去,绕过屏风,有两张椅子,纪沛川这才将罗子蕴放了下来,道:“等我一下。”
他转身出了门,跟小二讲了些用药事宜,一直走到了楼下,几个婢女拿着药物上去,过了一会,又上去几个抬水的奴仆,纪沛川便又跟了上去。
过了大约一刻钟,药浴就差不多了,纪沛川将婢女也都叫了出来,只留了一个婢女在屏风后面守着。
知道罗子蕴一定不想让别人看到身上的伤,才带她来的药浴。选择这种特别的出行方式,也不过是避一避邱旌的眼线。
邱旌是裴王——他的三皇弟纪嘉良手下的人,这运城虽说是他的地盘,可这地盘里的两只军队,都不听他的话。
楼下都是来来回回的奴仆,手里端着水或者抱着药材,这间医馆二楼都是药浴的包间,一楼应当就是储药的仓库,可这还有三楼,不知是干什么的,看着也像是包间的装潢,但还是说不上的奇怪。
有个端着一筐草药的奴仆上了三楼,他推门进去的时候,纪沛川特意瞄了一眼,可惜什么都没发现,那小二关门的速度太快,他实在什么都看不清。
不一会,那奴仆下了楼,将手里的两个药包传给了另一个人,他接过药包,直接向纪沛川这边走来。
好奇怪。
可到底是哪怪?
“公子,方才漏了一味药,烦请公子准许我们进去。”他将手里的草药递给边上的婢女,纪沛川伸手制止,道:“不必了,她需要休息,不要打扰。”
那奴仆坚持道:“只是补放一味药,不打扰……”
“请回吧。”
纪沛川的语气客气且冷淡。那奴仆也不好说什么,转身下去了,他刚下到一楼,一楼的拐角处就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他抬头冲纪沛川笑了笑:“皇兄,别来无恙。”
此人一身藏青色大袖长袍,系一条翡翠金蛇腰带,低调而奢侈,身越八尺,剑眉星目,丰神俊朗。
正是纪嘉良。
纪沛川不想罗子蕴听见动静,有意无意地往前走了几步,才说道:“原是三弟,真是巧了。”
“上街来逛逛,就碰见皇兄了。特意等了好一会,皇兄这进进出出的,是忙什么呢?”
“内子病重,前来药浴。”
“皇兄为何不雇人在府内药浴?”
“王府的人养不熟,自然还是出来花钱放心。”纪沛川温和地笑了一笑,走下楼梯,“不过本王倒是想知道,你是如何认出本王的?”
纪沛川自五岁起就出了董国,记事起时纪嘉良不过刚出生,他是怎么一下子就认出他的?
“皇兄不也一眼认出臣弟了吗?”
“我只有三个弟弟,二弟在前几个月见过,最小的那个只有十三岁,你既然叫我一声皇兄,我又如何认不出?”
“皇兄身在他乡也掌握着故乡的讯息,臣弟佩服。”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忽然附过身去,轻声道:“皇兄还在为神女教做事吗?放血了没有?”
纪沛川神色微变,纪嘉良笑得更为放肆:“皇兄,不必为我生气,王妃娘娘还在药浴,若这医馆现在塌了,便是皇兄再眼疾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