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董国第三次战败败,拿下董国指日可待,举朝欢庆,大设宴席,当晚,吴家军与穆家军埋伏在皇宫内外,穆青再次于朝堂献舞,那天她穿的是一身明黄色的广袖飘带长裙,她的剑从手中直飞而上,径直将正殿的牌匾击为两半,众人大惊,护驾之人涌上,穆青却施展轻功飞出了宫殿,站在正殿的屋顶正中央,夜风凛凛,她的长袖与飘带浮飞在空中,如同一只降落凡间的金凤凰。
先厉帝薨,穆家军主外,吴家军主内,事发突然,厉元琛也是随机应变,偷了父亲的虎符,硬生生按住了本要增援的两千禁卫军,如此,厉元琛也成了功臣一位。
厉氏皇族几乎被赶尽杀绝,但厉元琛活了下来,穆家无称帝之心,吴家子女无贤人,便推举了厉元琛上位,前提是迎娶吴家、穆家女子一位。
于多数人而言,这是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但厉元琛当时犹豫了,他从未想过要当皇帝,他也不知道怎么当,更何况他们身处乱世,两家人要嫁女,也无非是要拿吴文彤与穆青牵制住他,他手中无实权,要当,也是个傀儡皇帝。
厉元琛被许准考虑三天,第三天晚上,穆青来找他,告诉他如果他不答应,那么就是吴家的那个不懂事的小儿子去当,总之穆家是绝对不会坐皇位的,而厉元琛身上有厉国的皇室血脉,也是最适合的,他做了皇帝,也可以娶她,她不知道厉元琛在犹豫什么。
穆青说的话,他一句都没有回答,他反问了一句:“你说的选择,是这个吗?”
穆青则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走了。
厉元琛总觉得这选择背后还关系着些东西,那晚,他还收到一封信,不知道是什么人写的,上面说,如果他不做皇帝,穆家与吴家就会死死相抵,穆家可能会稍有吃亏,而他厉氏在中间的话,倒可以做成三足鼎立的稳定局面。
厉元琛自然不希望穆家吃亏,他意识到一点,如果穆家吃亏,那穆青的处境可能就会很被动。
他想了一夜,还是答应了,登基第二天,他就迎娶了吴文彤与穆青为贵妃,那晚,他去找了穆青,问了她这句话,穆青那晚很高兴,回答:“问这个做什么?你不知道么?”
厉元琛称帝后,再拿董国,董国主动求和,暗中送一质子于厉国,厉元琛主张休战,约一年后,嫡公主出生,却与当晚死亡。厉元琛为保帝位,知是吴文彤在做事,却只得纵容不敢揭露,连着七日,他都回避穆青,穆青却自己找上了门,那天,她披着件火红的貂绒大氅,手里拿着砍下先帝牌匾的那把剑,冲进了厉元琛的书房。
她才生了孩子,身体虚弱不堪,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眼中却有凛凛的杀意,厉元琛知道,在他在穆青与帝位之间放弃穆青的时候,他就失去她了。
穆青见到他,虽满眼杀意,却迟迟没有拔剑,却说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话:
“你当初问我,后不后悔嫁了你,我答错了。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因为这场婚姻,其实从来不是你真正想要的。
“我当然想要后位,因为在后宫之内,只有后位才是独一无二的,但是今天,我不想要了,厉元琛,我们穆家世代守护厉氏江山,从来不想要什么权贵,只求家国安康,百姓和平,你立吴文彤为后吧,我今日持剑闯宫,也算是死罪,随你处置,死之前,我只有一句遗言,永远不要怀疑我父亲,也永远不要试图收服穆家军,你的帝位,穆家永远帮你捍卫。”
厉元琛没有判穆青的罪,他还新开了一个特例,允许穆青持剑在宫内外走动,至于吴文彤,也按照她说的,立了皇后,厉元琛深知,穆青再也不会对他笑,但是他还是尽力保住了穆青的妃位,哪怕他自己,再也没有亲自踏入她的殿门。
“父皇,你走神了。”
厉元琛瞬间从回忆中被唤醒,他沉默了一会,道:“除了那郑侍郎,还有人吧。”
“皇上这话是何意?”
“你不必这般充楞。”厉元琛语气淡淡地,“朕知道,你是邺城富商罗氏的长女,你的母亲,被牵连进何礼孜的案里,你回来宫里,不过是想一报弑母之仇。”
罗子蕴听他将自己的目的全数揭穿,一时哑然,对啊,他可是皇帝,这种讯息,信手拈来。
“吕信是个好侍卫,你去董国,带上他吧。”
“那我的事……”罗子蕴不知哪来的勇气,“皇上,还有三个人。”
“朕会帮你解决。”
“还有一个是左丞纪信平。”
厉元琛皱了皱眉,道:“不行。”
罗子蕴笑了笑,没讲话。
“位子越高的人,越难摔下来。”
“可是摔下来,确实比别人更狠。”
“你将朝政之事,想得过于简单了。”厉元琛声音冷冷地,“去了董国,便好好待着,别想着回来。纪长夷,必然会照顾好你的。”
“为何?”
“……”厉元琛没答话,转身出了门,罗子蕴望着他的背影,欠身道:“恭送皇上。”
·
四天后。
厉帝对外已宣称了和亲一事,并允了罗子蕴的之前的家人,与罗子蕴见了一面,但父亲在亳州治病,抽不开身,罗镜贤也刚从怀州离开就去了别的地方办事,一时都抽不开身,这么一来,来见罗子蕴的,就只有不知怎么得知消息,从学武的师门中逃出的罗立洲,来见了罗子蕴一面。
罗子蕴与罗立洲便一起高谈阔论,聊了很多,像是两位多年不见的老友,罗立洲说,他娘已经去世,她感恩罗老爷当年的收留,罗立洲年龄也差不多了,打算到别的地方教授武艺去,此番罗子蕴要与他们作别,罗立洲也要告别去了。
宫内已经在提前摆设喜事来,宫女们这几日也都谨言慎行地,生怕说了什么不好的冲撞了喜事,罗子蕴本人却不是很高兴,睡得越来越早,却在熄了烛灯后难以入眠。
罗子蕴这日也是,刚用完晚膳,就准备着要睡了,连练字的习惯也免去了,她的心静不下来,就无法练字。
但是今天宋璇却没有出现,因为平常都是宋璇给她备沐浴的水,罗子蕴问府里的其他人,也都不知道宋璇去了哪里。
罗子蕴便等着宋璇上门,宋璇也来得“及时”,沐浴时间过了的时候,她才匆匆忙忙跑来,手里拿着一只木盒。
宋璇递上木盒,道:“七日前公主遣我去传话,纪公子拒绝了,想送样东西以作赔礼,这手链,是用了公子一块玛瑙石,拿到宫里的匠人那去,才做好的。公主看看,喜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