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公主府,罗子蕴一路走进寝殿,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的。
吕信想跟她说话,却好几次被她无神的双眼阻止了。红袖从里面出来关上门,走近吕信。
“侍卫大人。”
吕信瞧她一眼,像是有什么事要说,便道:“何事?”
“公主怎么了?”
吕信道:“去见了穆将军一面。怎么?”
红袖听他声音里有排斥之意,语气多了一份怯意:“侍卫大人,上一次……公主生气……谷雨就……”
“那是她自己失足落的水,与公主何干?”吕信冷冷道,“你们在背后说公主什么,我可都知道。这些闲话若真传进公主耳朵里,恐怕你们是真的要遭殃。”
红袖浑身一阵寒噤,吕信又道:“从来就没有什么不祥之人,只有散播不祥谣言的人。公主是个面冷心善的人,不会轻易伤人,可皇上不是。”
这么一讲便明示了自己的身份,红袖心下虽有忧虑,但却不敢再多言。
“你们讲的什么?咕咕唧唧的这么久。”
罗子蕴忽然开门出来,她眼神略显疲态,却沉沉地望向红袖,红袖低着头,怯生生道:“公主回来情绪不高,便来问问侍卫大人。”
“你管我的吃睡,连我的心思都要揣测好?”罗子蕴上眼帘一垂,双目间流露出些许杀意。
红袖一阵哆嗦,不敢直视罗子蕴。
吕信道:“公主,红袖只是担忧您。”
罗子蕴双眼一闭,又睁开来,眼中杀意全无,还是那副疲态,她道:“我丢了根簪子,红袖进来帮我找找。”
红袖犹豫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吕信,吕信道:“去。”
她这才进了房门,罗子蕴待她进了门,忽然就回头猛地关上门,巨大的关门声将红袖吓了一大跳,罗子蕴没管这些,她兴致极差,关门大声只是一种发泄,并没有考虑红袖的心情。
罗子蕴的性子生来如此,说难听了就是骄傲自私,宋璇离开她好些时日,她的顽劣本性这几日又慢慢暴露出来。
她坐在梳妆镜边,道:“我没丢东西,你站着,我们说说话。”
红袖一愣,就站在原地,低声道:“是。”
罗子蕴道:“我刚入府的时候,就一直在丢东西,府里上下找遍了,都没有找到,你说是为什么?”
红袖有些傻眼,道:“不……不知道。”
“因为我自己藏起来了。”罗子蕴往椅背上一靠,一只腿搭在扶手上,姿势闲散得很,“那你说我为什么要藏起来呢?”
红袖犹豫道;“因为……公主想考验府里的下人们?”
“嗯……这么说,有点牵强,你去问问你上头那位,她也许猜得到。”
红袖大惊跪地:“红袖是公主的人,没有什么上头的人!”
“放屁!”罗子蕴一阵阵儿的烦躁,她受不了这永无休止的窃听和猜忌,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能装,真正去下狠手,她又不忍心,她性情确实乖戾,却做不到完完全全的狠毒决绝。
“非要我拿证据?”罗子蕴冷冷道,“出皇后的寝宫前,先把身上的熏香给消一消。”
那是一种极其珍贵的沉香,那日皇后与宋璇来的时候她闻到了,淡淡的,温软而绵延,非常好闻,那味道,她在认识谷雨的第一天就闻到了,那时她并没有在意,毕竟宫里燃香的殿厅很多,但是在皇后来的那天她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这种熏香很容易串,沾在衣服上的也很快就会散掉,那说明在罗子蕴入宫前一刻,谷雨还在皇后宫里。
对于红袖,她其实并不确定,但是她有一个合理的理由,那天被她胡乱塞进枕下的两段簪子,里面那张纸条,不一样了。
罗子蕴回头又看过一次,那张纸条其实只打开过一次,边角还是很整齐的,但是她第二次打开的时候,发现有一个角被折过,就是那种随便看了一眼被胡乱卷起来时造成的折角。
她可以保证她之前没有弄出过这个折角,那么很可能就是这个纸条被人动过,答案显而易见,除了红袖没有别人能靠近她的床,但是这事她又不能端上台面去说,毕竟这不是个好东西。
到时候追根溯源去,恐怕要把纪沛川牵扯进去,虽说他不是厉国人,可怎么也事关两国关系,就怕纪沛川在厉国出什么事,董国会真的发起战争,她不想看到血流成河,哪怕最后赢的是厉国,她也厌恶战争。
上一个人是这么推断出来的,果然回头就出了意外,所以这么说,她完全是猜测,试探,她希望红袖不是,因为那张纸条上的东西她还没理解透,就怕别人先知道了去。
红袖一怔,什么熏香?
“公主府内没有熏香,红袖真的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
说着她就害怕地落下泪来,罗子蕴蹙了蹙眉,叹道:“……啧……算了算了,别哭了,去干别的事吧。今天的事就当我没问。”
她不敢将人逼得太紧,她虽不满谷雨是间谍,但也不希望出现这样的人命,谷雨的死不论是天意还是人为,她都有很深的负罪感,总觉得是那句说重了的话,压断了谷雨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但是她不敢流露出哪怕一点点软弱。
那下面,她就要去跟皇后要人。吕信说,不能跟皇后有过多接触,那她要怎么接近皇后,又怎么做到不失逾越地向她要人?
那毋庸置疑的,她要去接触厉帝,不管她乐不乐意见到这个人。
到了昏定的生辰,罗子蕴坚持去见厉帝。
吕信坚持也要跟着去,罗子蕴也没说什么,让他跟着去了。反正他也进不了门。
下了轿,她见边上还停了两个轿子,估摸着是哪个皇子也来了。罗子蕴没放在心上。只要不是厉邶风那厮就行。
罗子蕴跟着公公进去了,穿过屏风和两扇开着的门,只见厉元琛与吴皇后坐在正前方,吴皇后手里端着个茶杯与厉元琛讲着什么话,但罗子蕴却闻见房内是一股特别的中药味。
只见还有个身着藏青色襕衫的男子跪坐在吴皇后边上,几人像是在围坐在一起的一家三口,罗子蕴恍了个神,就听厉元琛道:“不是说免了你这几日的晨昏定么?这伤才好了几日,那日允你狩猎已是纵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