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疼。问题多得想挤破脑袋,整个人都像被挤在了漩涡的中央。每个人都说得真真切切,我的记忆却模糊得像过期的胶卷一样,怎么想也想不起有关于九宫礼的一切事情。
我咬咬牙,索性不去想,也不敢想。
我怕拨开重重黑暗之后,站在最里面的人,会是我永远不愿意这样面对他的人。
我进门的时候屋里只有一双鞋,是黑羽凉迹的。折原优一依旧没回来。黑羽凉迹打开灯,对着我脸上的红肿盯着好久,
“你跟人打架了?”他眯起好看的眼睛凑过来。
“你多心了,天太黑,我走在路上,不小心摔的。”
“你骗谁啊!摔能把脸摔成这样?你以为你在凹凸不平的月球上摔的啊!”
“真的,我没骗人,我累了,我想睡觉。”
“谁打的你?告诉我,我灭了他全家!”
“真的不用。”我生气的皱起眉。
“恩……那孩子真的不是我的,他妈妈说他才刚学会了说话,看见男性都管人家叫爸爸。”
我看着他黑曜石一样的眼睛,这双眼睛曾经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安静的注视着我,用一种叫人落泪的温柔。
“黑羽凉迹,我喜欢你。”
“……”他沉默了好长时间,在我以为他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突然愤愤的说了一句,“你又在耍什么把戏?这次敢逃掉的话我一定要把你灌上水泥丢到海里去!”
靠!真是个不懂得注意气氛的家伙!
“我再说一遍,我喜欢你。”
“真的?”
“……你可以去死了。”
Chapter 15如果上帝可以听见的话,请让这个少年在今后的日子里寻觅到他的至爱,不要被一个叫做折原莲在的坏孩子牵绊住脚步。
天气已经越来越热,黑羽凉迹赖在折原家已经成了一种理所当然。在折原优一第N次摁掉我的电话之后,我对着被黑羽凉迹切了个稀巴烂的西瓜发誓,折原优一再不回家,我就当没有这个哥哥。
这种毒誓在当天下午接着就灵验。
当我手持各种武器追赶黑羽凉迹,眼看就能把他后脑勺砸个血窟窿的时候,电话响了。
恼羞成怒的我迈着大步子走了过去,提起电话,那边的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成功的让我沉默了。
“折原莲在,你听清楚,我不再是你的哥哥了。”
黑羽凉迹在我脚边滚过来滚去耍无赖,我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觉得折原优一在和我开玩笑。
还没开口,电话那边又说:“关于九宫礼家的事情等我有心情了再给你解释,当然如果我没心情你一辈子都别想知道!听着,现在马上收拾东西,天黑之后我送你和黑羽凉迹离开。”
我有些不确定的问:“你现在在哪里?”
“……楼下。”
我扔掉电话直接跑出去,吓了黑羽凉迹一跳。那个人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快冲出去,一只手举着电话,睁大了眼睛迷茫地看着我。
明明才几天不见,却好像他消失了一万年的样子。现在看见他,莫名其妙的想念。
“哥……”
他合上手机,快速走过来:“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黑羽组派了杀手来,你和黑羽凉迹必须在今晚离开。”
黑羽凉迹踢挞着拖鞋从屋里走出来,揉揉头发,问他:“你这么说什么意思?老头子有了你这个继承人了,所以要杀掉我?”
“不是,他要杀的人不是你。”他说完这句话,我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们今天晚上就赶快离开吧,码头那边我安排了人,老头子不会知道。”
“果然身份不一样了之后连气场都变了。”我笑着蜷缩进黑羽凉迹怀里,他也微笑着轻轻地拥抱住我,我安心的看着他,“老实说吧,我还是觉得你穿白色比较好看。现在嘛,拽拽的,酷酷的,眼神凌厉……讨厌!你明知道我喜欢这种类型的男生,你还穿成这样来见我!”
他没有理会我,而是看向黑羽凉迹:“快走吧,码头那边有我的人。黑羽凉迹你不要得意的太早,别忘记了,孩子的首席干爹是我。做掉你,孩子就要叫我爸爸了。”
黑羽凉迹更加用力的抱紧我,嚣张的回应:“不会有那样的一天的。”
他离开的时候没有回头,风吹得他黑色的风衣猎猎作响,玫瑰色的领带和黑色的碎发在风中纠缠,他潇洒地对着我挥手再见。
我抬起头看天,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我知道,自此之后,我们再也无法相见。
我们始终是不一样的。
他懂得克制自己的感情,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怎么做才可以完美得到,他的道路总是很清晰,事先就将各种意外计算在里面,习惯步步为营。
我猜想,大概他曾经真的是喜欢过我的。
如果不喜欢,他断然不会将我拣起,用不相干的人为我虚构一个家,为我虚构出温暖和温柔。
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告诉他,在以后的日子里,请他一定要过得很幸福很幸福,不然我会难过。
我会向上帝许愿,让这个少年在今后的日子里寻觅到他的至爱,不要被一个叫做折原莲在的坏孩子牵绊住脚步。
如果,上帝可以听见的话。
#折原优一独白:你当我是儿戏#
这么多年过去之后,我终于用这样的方式认输。
我放弃对莲在的感情,放弃折原家的一切,选择去效忠黑羽组。
在那个夜晚,我被莲在一拳头揍晕,她始终学不会手下留情。醒来的时候黑羽组的少年正拿枪指着我的脑袋,他蓝色的眼睛很漂亮,但是空洞得像块宝石。
他恭敬的称呼我为“折原少爷”,原来他们始终都记得当年的折原家。
我将折原家的全部财产交到黑羽鲤渊的手上,以此作为保护九宫礼莲在的筹码。
我记得很多年以前,我曾经对莲在说过,我喜欢你。
那时她正在厨房里洗碗,低着头笑着回应“哥我也喜欢你”。她始终不曾将我对她的感情当作爱情。她不知道当年我捡到她时,她明明要哭出来却硬要微笑的表情,是多么的让人心疼。
就是在那年的那个冬天,我在自家院子里找到一块平整的积雪,我用一根手指,很小心的在上面写出自己的名字,一笔一画,勾勒出折原优一这四个字,然后我对着冰凉的手呵口热气,继续在这四个字的旁边小心翼翼的写下九宫礼莲在的名字。
一切都做好之后我拍掉身上的雪,看着这两个并排的名字,心里的幸福感满满的仿佛要溢出来。
我的父亲是她父母生前的好友,她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
关于很多年以前,那个雨天的遇见。父亲会出现在她面前,只是为了清除她的一部分记忆。
因为父亲曾经对黑羽鲤渊说过,九宫礼莲在已经没有了九宫礼的记忆,也是这个原因,那个男人才没有杀死莲在。
我的面前是那两个名字,心里却埋藏着巨大的秘密,我沉默着难过,眼前的世界有一瞬间的模糊,我急忙把手掌遮到眼前,害怕被莲在看见。
后来我想起自己那个时候认真的模样,有嗤笑的冲动。
只是后来啊,后来我每次只要想起那个被写在一个冬日的清晨的秘密,想起九宫礼莲在这个名字,我的眼泪就稀里哗啦从眼框里淌出来。
我没有告诉她有关于九宫礼的一切,是因为那真相太残忍。为了她,为了黑羽凉迹,那个真相我永远都不会说出来。
就这样放手,不是因为我不爱她,我只是害怕再也不能爱她。
在离开的时候,我潇洒的对着他们挥挥手,一步不停的向前走,始终没有回头。
忍得太辛苦,我怕回头看见她,眼泪就会掉下来。
所以她自然也不会知道,我在背对着她的时候,确确实实的是在说:“我爱你,折原优一深爱九宫礼莲在。”
--我知道你看不见。
--所以我才要说。
--是否我也可以这样骗自己,泪流满面,却笑着对自己说,不过是儿戏。
Chapter 16我想要有属于我们的孩子,我发誓会疼他爱他一辈子,我会教他说爸爸和妈妈,我会告诉他要永远地爱你。
事实上,全部人都低估了黑羽组。
晚八点,黑羽凉迹正在纠结要不要给他老爹留下一封信,毕竟这一走有可能二十几年才回来一次。折原优一的电话来了,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好像周围有人在监视他一样,他说:“黑羽凉迹,黑羽宅里现在在开舞会,换句话说,我被你可敬的父亲大人软禁了。现在带上莲在,马上离开这里!”
事实再一次证明,折原优一也低估了黑羽组。在黑羽凉迹把车开出来,绕到一条无人的高速路的时候,九宫礼莲在发现身后一辆黑色的宾利正在快速的追赶着他们。
女生坐在副驾驶座上频频回头,黑羽凉迹看出了她的顾虑和害怕,他说:“没关系,有我在呢。”
他话音刚落,车子的前胎猛地一下就爆掉,车子在公路上来回摇晃。黑羽凉迹努力地控制着方向,他的眼里有一抹狠色:“妈的,老头子派了阻击手!”
莫名的恐惧从九宫礼莲在的心底涌了上来,从头顶到脚底,快要把她吞噬。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不用担心。”仿佛看出了身边莲在的恐惧,黑羽凉迹将车子停下来,拐到一座小山坡后面,他笑得笃定,很容易让人安心,“没关系,我一定会让你活下来,我们一定可以活下来。我们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没做,我们不能停在这里……”
他的话还未说完,车子的前窗猛地一下就碎掉,只是眨眼的瞬间,碎片就划过了脸颊,细小的血珠渗了出来,烟雾在自己的面前炸开。
那个时候的天空是一片纯粹的黑色,镜子似的黑,异常骇人。那个少年就在面前,告诉她没关系,他们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
空气里细小的灰尘都飞起来,眼睛几乎都要睁不开。
“乖,我们都要活下去。我们要在一起,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很幸福很幸福。”
他笑得那么温暖,让少女都像受了蛊惑一般。她也将小手指伸过去,轻轻的勾住他的手指:“凉迹,我相信你,我全心全意的相信着,相信着我们幸福的未来。”
直升机上已经有人架好了枪,准备射击。
时间过得太快,在他伸出手掌握住她的手,在她说出那句‘我相信我们幸福的未来’的时候,有人扣动了扳机,沉闷的一声响,在一片寂静中被放大,再放大。
九宫礼莲在甚至连痛苦都不曾哼出,整个人就像倒塌的积木一样,僵硬而又沉重的砸到了他的怀里。
连溅到脸上的血都是温热的。
他竟然害怕到一动都不能动,甚至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便又听到一声枪响,怀中的少女颤动了几下,再也不能动了。
这次溅到脸上的血比刚才还要多。
真不亏是黑羽组的精英,第一枪打在太阳穴上,保证一枪毙命,第二枪打到后脑勺上,确保完全停止生命迹象。
直升机从头顶上飞过去,黑发黑瞳的少年托着一把M24阻击枪,制服被风吹得扬起来,身后一片黑色的羽毛,烙印着一个可怖的‘羽’字。
他将枪提起来,淡漠的对着对讲机报告:“任务完成,九宫礼莲在确定已死亡。一切遵循社长的命令,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会将少爷带回去。”
“混蛋!你给我下来!谁允许你杀死她的!”
他踹开车门,将那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紧紧的抱在怀里,对着飞得越来越远的直升机,像个笨拙的小孩一样,用各种他能想到的恶毒的字眼去咒骂。
最后他再也整理不出其他的句子,只能用一只手捂住嘴拼命的咳嗽起来。
他用另一只去帮她堵住伤口,那血却穿过他的指缝,流淌得越发汹涌。
“我……小时候,我想要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因为太寂寞了。一个人真的很寂寞,什么话都只能说给自己听,然后自己一个人难受。”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哭还是在笑,怀中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冷,“我想要……我想要有属于我们的孩子,他会继承我们两个人的全部,健康的成长。我发誓……发誓会疼他爱他一辈子,我会教他学走路,我会教他写字,会教他说爸爸和妈妈,我会告诉他要永远地爱你。”
莲在的身体里流出来的血太多,他看在眼里,身体颤抖得也越来越厉害:“可是啊……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要怎么告诉你啊!我要怎么才能告诉你那么多的话啊!我要怎么才能告诉你我爱你啊!”
他的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他拥抱着那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像捧着一朵洁白的雪莲。
莲在的手冰凉冰凉,周围全部都是黑色的车,像是一座座会移动的棺材,车灯打到九宫礼莲在没有生命的脸上,黑羽凉迹的脸也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色。
由远而近传来越来越杂乱的脚步声,周围有很多声音,他听不进去,他觉得自己就像死了一样。周围的人有什么样的动作,在说着什么样的话,统统都已经与他无关了。
他慢慢地跪下去,慢慢地垂下了双手。这样的动作在那么慢那么慢的进行着,就像卡了带的老旧磁盘一样。
他轻轻地捧住那一张已经什么都没有办法分辨出来的鲜血淋淋的脸,轻轻地将头垂下去,怀着最虔诚最崇敬最纯净的感情,去亲吻他至爱的少女。
他最后露出的那个微笑,就像孤独的深海,纯粹得揉不进半点杂质。
折原优一站在更远一点的地方,连走过去的勇气都没有。
只是啊,只是他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空的了。
于是他只能拼命地用手捂着嘴,努力压抑着痛苦的哭声。
他透过模糊成一片的视野去看即将迎来黎明的天空,周围的声音全部都听不到了,也全部都看不到了。
只剩下黑羽凉迹和九宫礼莲在,在那一片像能挤出人血来的背景下,在他的视线里,被无限的放大。
--黑羽宅--
地下室里连空气都是冰冷的。
有个小小的身体被白布包裹着,静静的搁置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她曾经笑靥如花,如今却只剩鲜血淋漓伴着她。
黑衣男子举起手腕来看了看手表,对着站在前方的男人汇报半个小时前的情况。
“折原莲在……不,九宫礼莲在,确认已死亡。半个小时前,少爷也已经被成功带回,除了依旧在昏迷之外,并未受伤。”
男人赞许的点点头:“这次任务执行得很好。”
“那么社长,还需要再次确认一下吗?”
男人如同墨色般浓重的眼眸里看不出一丝感情,他看着被白布包裹着的小小的身体,对着身旁的黑衣男子摇了摇头。
“没有这个必要。”被M24阻击枪击中面部两次,已经分辨不出任何东西了。
“社长,要怎么处理她?”
黑羽鲤渊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被白布遮盖住的小小身体,叹了口气:“扔了吧。”
Chapter 17我看见了,他用各种残忍的方法蹂躏自己,像个疯子一样,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为什么要这么艰难?
--三年后--
光线透过玻璃窗子射进屋内,苍白的窗帘和苍白的墙壁给人以肃穆悲凉的感觉。
少年枕着柔软的枕头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他的肌肤苍白,头发却是墨一样浓重的黑,睫毛又长又密,像是两把小刷子。
听见女生的脚步声,少年慢漫地睁开眼,黑曜石般的眼瞳出奇的漂亮,眼底带着深海一样魅惑的蓝,像极了在日本常见的那种陶瓷娃娃。
女生并不理会他的目光,兀自走到窗前,将新摘的花朵插到玻璃瓶子里,绿油油的嫩草和金黄色的小花朵搭配起来,异常的可爱。
“喂,我说你,不是我家的仆人吧……为什么每天都来得比仆人还勤快?”他的眼底弥漫着笑意,瞳孔像是望不见底的深海,无比清澈,仿佛可以望见背面的世界。
松风雅枝示意性的朝他挥挥拳头:“臭小子,我才不是你的仆人呢!要不是看在老大的面子上,你信不信我把你揍得你娘都认不出你来!”
“只是逗逗你而已,干吗发那么大脾气。不过,我好像有很多次都听见你在说老大老大什么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啊?你,还有折原优一,你们两个人到底瞒了我什么?”黑羽凉迹老太爷似的挑起眉毛,“要如实汇报哦,敢乱编故事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