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
九公微微一顿,刚刚踌躇而复杂的表情随即散去,
变拳为掌,往屋里一让,道:
“请内堂一坐。”
妙鹤斋从外面看,是门脸不过五六米的小铺面,在外人看来,这丝毫不像是能统领整个行业的老大,当然九公这种干瘦的老头子更无法让陌生人从外表上提起什么兴趣,更不要说是敬畏之心了。妙鹤斋虽然没有缘阔斋那样门庭若市,也显然没有觉珀堂那样富丽堂皇,而凡事都不能看表面,行内人都知道,妙鹤斋往内堂走,那真是别有一片洞天。
几人两三步遍走到了卦桌后的屏风处,九公面冲屏风用右手轻轻一推,屏风合上,墙上出现一道小门,九公上前半步,用戴在左手上的扳指顶在这小门的锁槽里,轻轻一转,只听咔哒一声,小门自己就开了,一道连廊出现在几人面前。
九公并没有向刚刚一样走在头里,他侧过身,让出路来,一抬手看着一旁天生斋的游先生,言道:
“游二先生先请。”
站在游先生旁边的是一位面色红润的后生——易仲斋的季法儒先生,说是后生,是与其余五位对比而言的,季先生今年三十几岁模样,如果正常论,应该说是一位成熟男士,但季先生在这六位里是资历最浅年岁最少的,他二十年前就跟着自己的父亲也是师父季以旦先生往南洋去做生意了,易仲斋也是南北市里为一一个买卖重心不在离阳城内的,据说在南洋一带,近五年由于这小季先生的接手,易仲斋的名声鹊起,与南洋的外国商行,大买卖家都有不一般的关系。季先生此番是回离阳为自己祖母操办寿辰,才正好赶上这家乡难得的聚会。
游先生微微向九公点了点头,并不推辞,抬脚走在前面,季先生就在侧立偷偷端详这位老者。实际作为后生,季先生还真不知道游二先生今年到底多大岁数了,只是好像自己九岁拜师宴时候,就隐约觉得游二先生是如今这般模样。他还依稀记得儿时离阳城里的小伙伴们口口相传的歌谣里有一句唱到:
“...北来風,撞南墙,迎面遇上鹤发郎;
娃娃面,辫子长,酒壶系在后腰上...”
这句歌谣唱的是离阳坊间传说的,南北祖师爷不传术里“驻颜不衰“的功夫,但这也都是和贝龙罗蟒一样神话故事一般的存在,这世上若当真有长生不老之人,恐怕肯定不再愿意掺合着悲欢离合的世事了吧...
季先生边想着边三拐四绕的随着几人往里面走。季先生是第一次进来这妙鹤斋的后堂,回廊两侧布有假山小池,那池里的草色已经应了初秋,有几分憔悴了,而小池里的鱼儿却好像雀跃的很。季先生在南北市行当里住行这些年,也见惯了父亲的一些老朋友们家的宅子结构,“前脸一点点,后堂一大片”是离阳南北市的典型建筑特征。即使离阳人到了南洋,也一样会精心选择一片宝地,建造风格如斯的宅邸和铺面,所以妙鹤斋后堂的大,开始并没有让年轻的季先生觉得有什么异样,只是这曲曲折折的走着,已近半晌,也不见老几位停下,更没有刚刚进门时一个个脸上显露的虑色,更要命的是,作为一个二先生的职业敏感性让季先生感觉到,表面是绕来绕去,实际拐弯处过坡落坎的,这明明是一直在往下走,而两旁的房舍却没有一点点变得更高,想到此处季先生脸上非常不易察觉的略过一丝疑惑,但他敏锐的自我察觉到,并马上将它拂了去,但这个快到堪比蜻蜓振翅般的小动作,还是被走在季先生后面半个身位靳万堂的毕每先生察觉了去。
毕先生是季先生父亲的好友,论辈分季先生应当喊他一声毕叔,今次回离阳也是被毕先生叫到妙鹤斋,毕先生微微一笑,伸右手拨了拨季先生的袖子,轻声说道:
“贤侄莫急,一会便到。”
季先生闻此一惊,右耳一颤,嘴唇虽未张开,里面上下牙已经微微开启,但又立即收了惊愕,面相毕先生连连欠身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