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花开遍地,久雨之后难得的一个晴日。这也是在公子离开商音阁后的第二日,风苒出门看着今日这大好的太阳,拨开门前新长的嫩芽,伸了个懒腰。风苒想着,今日是个如此好的天气!
风苒是商音阁内的一个粗使丫头,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商音阁在江湖上的名声如何,她并不清楚,也着实与她没有什么关系。她只知道,她从小在商音阁长大。这么多年其实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如何她并不清楚。她是个孤儿,六岁就到了商音阁,小的时候见过些外面世界的是是非非和人世间的残酷。她在很小的时候,便知道,若能每日都这样好好活着,看见每日的阳光,便已经很好。于是,多年后的风苒,当她可以独挡一面时,更多的也是想要为商音阁守住这一方安宁。
世事安宁,近来听说的那个感觉已经十分遥远的江湖,虽感路已远,但听闻近来都是江湖上都是很好的样子。
风苒踩了踩地上的泥土,一言不发地,看着底下这块坚实的土地,想着这块又黑又硬的土地,今年该种什么好。现在可又是春天了呀,去年种的那些稻子竟然颗粒无收。被隔壁田大爷笑话了许久,说她根本就不懂田时,这样的地怎能种得喜水的稻子呢?风苒只记得在她的家乡,也曾有大片的稻子,但具体如何,现在确实也是记不得了,因为那时候的她根本连话都说不利索,更别提记得这些陈年旧事了。
今年种些花生怎么样呀?风苒便如此这般想着,为自己今年的田间收成作了一个设想。想着今年收成的时候便可以将花生分给周围的哥哥姐姐和大叔大伯们了,毕竟平时受了他们很多的照顾。
风苒静静地看着商音阁前的这片土地。世人对商音阁的认识大都太过片面,他们不知道如今的商音阁所在地是一片有花有树,蝴蝶和鸟儿成群的地方。
原先的商音阁不在此处。六年前的商音阁曾经历过一场浩劫,那场浩劫之后,商音阁才搬来了现在的这个地方。公子和不知哪位能人共同设下这屏障,让人找不到此处。因为在商音阁前设置的这个屏障,就算从正面路过的人也不会知道商音阁的所在。这里有广阔的田地,田地边的屋子都是些低矮的茅屋。茅屋里有些牛羊猪马等牲畜,风苒养的那只小猪前两日刚产的崽。这一片是田地,而远方的几处阁楼则多了几分森严的味道。阁楼层层累积,是江南院落的风格,庭院内也有小桥流水穿流而过,庭院内俨然看到几处刚开放的迎春花。听说公子很喜欢迎春花,所以在院落里总是种着迎春花。现在适逢春天,迎春花开了。
如今的商音阁,可以说是像是一个隐蔽的城。商音阁的人也确实不少。负责农时的人平时会来田地这边耕种,但晚上也是住在阁楼那边的。还有,商音阁内不全是像风苒这样的人,还有些外出经商的人,不过他们的出入方式较为隐蔽。外面的人也不知道他们是商音阁的。
在商音阁的这些日子里,风苒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直都做得很好,受到了很多奖励。平时没事的时候,她还到五层阁楼上去听学,教书先生教她识文断字。商音阁里也有一些像她一样的孩子,大都是因为各种特殊原因被接进商音阁的。商音阁收留这些孩子的原因她也不太清楚。
像她,就是个粗使丫头。如今已经十六岁了,她更小的时候,倒是没有做这些农活,平时就和其它孩子一起玩闹,或是学习。
风苒在想,今日也已经十三了。元念初过几日也该回来了,她们这些稍小一些的孩子都叫她念初姐姐,她时常出门在外,但每月的十五都会回来陪商音阁的小孩子们。
“元姑娘,好久不见呀!不知道这一次,来找我事为了什么呀?”一个半只耳朵被割掉且独眼带着黑色眼罩的人斜靠在石柱边发问,他穿着黑色的衣服,看打扮,像是常年在船上生活的人。
“余老大,今日来是想向你打听个消息。前几日在这里经过的那只大船,当真沉了吗?没有一人生还?”夜色之下,一个年轻的姑娘站在那里,穿着一身黄色的衣裳,衣裳简洁而大方,双手交叉在胸前,还拿着一柄剑,那把剑是象牙白的,看起来并不新了,但剑的成色却极好,在暗夜里还会隐隐发出光芒。只要是略懂剑道的人便能感觉到,这是把极好的剑。夜色已深,看不清那姑娘的样貌。她说话的声音却极为好听,但却透着一股似有似无的冷意。虽然黑夜里看不清样貌,但还是能看到个轮廓。若乍一看,会觉得这姑娘有些冰冷,但认真看她,觉得这姑娘似乎会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暖暖的让人觉得她的样貌应该也是和煦的。
“若说前两日的那艘大船,说来也怪。我当时就在不远处的船上,看着那艘船就这样沉了。无声无息的,一点声音也没有,连求救的声音都没听到。等我靠近了,发现什么都不见了。没有看到落水的人,只有那艘大船的残骸。的确是古怪!”余老大皱了皱眉头,拖着腮帮子道。
他想了想,又说:“按理说,我们这块地方,沉船事故也常常发生。毕竟每日里都有那么多船经过。发生些事情时,我赶过去,或者救些人,或者害些人。都是常有的事,总会能有些消息。不至于什么声音也没有,什么也没瞧见呀!”
元念初眯了眯眼,又问:“那第二日呢?第二日有在水中发现些什么吗?”
余老大摇了摇头,看了看天,依旧拿手撑着身后的石柱子,道:“第二天,白日里,那艘船的支架都还在,但是里面的东西基本都没有了。准确地说是,值钱的东西都没有找到。就是些锅碗瓢盆,被褥之类的东西还在水里飘着。其它的,什么值钱的也没瞧见。一具尸体也没有打捞上来。”
元念初听了,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多谢余老大!这件事还麻烦你替我留意下,若有什么新消息,再告诉我。对了,上回你托我拿的故屏新酒已经给你带来了。就在这里。”元念初的手边不知何时多了两瓶酒。
元念初把酒递给了余老大。余老大看着手中的酒,笑了笑,凑近鼻子闻了闻,刚闻到味道便不禁挑了挑眉,道:“果真是好酒呀!”
余老大爱酒如命,这件事元念初一直都是知道的。每次元念初去看他,都会给他捎上几壶好酒。余老大是做水上生意的,黑道生意和白道生意都做。平时有些杀人灭口的活计偶尔也会沾上一些,故而元念初常向他打听消息。这一次,连余老大也不清楚那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可真是古怪了。
元念初将酒给余老大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她走在西郊的芦苇荡中,边走边想,究竟是怎么回事。
又走了半里路,元念初突然想起,过两日便是十五了。该回去看看孩子们了,说来也怪,她这样不喜热闹的性子。今年居然把阁中照看孩子的事给领了下来,她刚把这件事领下来的时候,番十庄便扯了扯嘴角,问她怎么突然想要照看孩子了。她当时也没有回答,只说想要照顾照顾阁中这些没爹没娘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