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桥养老院的直达电梯门刚打开，纪御风的眼中就映入了老太爷那群魔乱舞的夸张形象。
看起来岁数挺大，但骚气有余。
只见老太爷与隔壁老太扭打在一起，同时还不忘形象管理，牢牢将自己盖在手上和肩上的大丝巾给扣住，犹如一只四处开屏的花孔雀般，充满诱惑和斗志。
哦不，会开屏的孔雀是雄性，而老太爷的举手投足，明显是个娘们。
他吵架不光用嘴，还上手。
激烈言辞之下，明显是要去抓李老太头发的意思。
几番你进攻、我防守的，一时间分不出胜负。不过持久战拼的是体力，老太爷是男人，而且他人高马大，在李老太体力不济的当口，三两下出手便终于得逞。
可怜李老太爱美，平时为显得头发丰盈，又不想让稀疏的头发闷于假发套之下变得更加稀疏，便在头上夹了厚厚几层的发片。
这下一来二去，被扯得乱七八糟，发片上的塑料卡子还不时连带着真发，被硬生生给扯下来。
李老太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这下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护工连忙上前安慰，李老太不依不饶，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倒在护工肩膀上抹眼泪之际，还不甘心地偷袭了纪老太爷几记。
纪御风见状，说什么也不敢上前，即刻转头要走。
纪年则眼明手快，将他死死拉住：“哎，去哪儿？”
纪御风想甩甩不掉，着急地跺起脚：“这也太可怕了吧，我虽然擅长跟女人打交道，但是老阿姨我是不行的。”
纪年反驳：“什么老阿姨，他是老太爷。”
纪御风指着老太爷的装扮，上身还比较正常，是一件咖啡色绒线衫，外头套暗红色棉袄背心。
四月天对老人来讲，体感还是较冷的，穿多些没问题。
可当纪御风的手指移到下面，纪年这才发现惊悚所在。
原来老太爷穿了条深色呢子长裙，因为太过肥大，他起初认作是阔腿长裤。
呢子裙被洗得皱皱巴巴，临近脚踝处明显有缩水的痕迹。隐隐约约中，他见到老太爷露出零散的腿毛，想是这条裙子里，便是老太爷俩赤条条的腿。
纪御风拼命摇头：“太夸张，太可怕。”
纪年面色难堪，他也知道因为自己事先没给纪御风打预防针，以至于现在的画面太过震撼，令其要逃跑。
纪年让纪御风稍安勿躁：“你等等。”
纪年向人群围住的地方大呼一声老太爷的大名：“纪存志!”
只见人群微微散开。
纪存志愣了愣，环顾四周，想寻找声音的来源。只是由于年岁大，耳朵已经不太好使，他并不能因为这短短的三个字辨明方向。
纪年一边拉住纪御风，一边向老太爷疯狂招手。
他微笑着，嘴巴虽不见开合，说话声却已悄悄传到纪御风耳里：“也就是偶尔犯病，马上好。”
纪御风低下头冷笑道：“呵呵，你叫他一声，他就能好？”
忽然间，纪存志从头到尾开始颤抖，护工已经心中有数，这是他犯完病即将转好的征兆。
趁纪存志无力反抗之际，护工眼明手快地将丝巾从其手中抽出，塞回李老太的怀里：“走。”
李老太要不是经常和院里的姐妹们跳广场舞，因此身体素质还行。否则她早就被纪存志气得心脏病发，甚至一命呜呼了。
李老太哭喊着，由护工陪同回房：“我不住了，我要打电话给小毛。”
护工：“好好好，我们换房间。”
李老太的声音渐行渐远：“不，我连看都不想看到这个神经病。”
“嘭”的一声，306房间的门被重重关上。
纪存志手扶着墙壁，脑袋晃悠几下后缓缓睁开眼：“哦，你来啦。”
比起适才的张牙舞爪，此时温文尔雅得根本不像一个人。
纪御风呆住：“叫他一声就能好了！什么怪毛病嘛。”
原本聚集的人因为纪存志恢复神智而逐渐散去。
他们也不是没见过往常纪存志发疯的场面。可就是这场面实在有趣，看一回，开心一回。
每每发病，有些好事的院友就成群结伴着来凑热闹，有些没来的，还要让亲身莅临的院友们回去细细讲述一番。
住在养老院里的老人，大多是很孤独的。
纪存志的存在，没有给其他人带来实质性的伤害，又给了他们饭后的谈资，所以没有人会真正因纪存志的发疯而去投诉。
今天算是大场面中的大场面，正巧让纪御风给撞上。
李老太性格要强，对待事情一板一眼，这才互不相让地动起手。照以往，要是碰上个心宽、爱开玩笑的，也许就跟纪存志杯酒释恩仇了。
纪年拽纪御风过去，后者扭捏不肯，纪年着急：“你不是想看怪事吗？怪事在你眼前，你又不敢了。”
纪御风忽然间被纪年点醒此行的目的：“差点忘记正事！”
纪年悄声对纪御风说道：“老太爷的毛病很奇特，听他跟你说吧。”
纪存志揉揉眼睛，低头瞧见自己身上所穿的呢子长裙，不禁沮丧着叹出口气：“我怎么又穿这条裙子出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