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送你去轮回
她这一挽一笑，倒让苏焰完全没了防备，两人好似自小一起长大分享小秘密的姐妹一般，头靠着头说起了悄悄话。
苏焰满脸的惊讶，握在她的臂弯上，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喜欢斯年？可是你……”
“我知道，他是人我是妖。”蛇姬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波光粼粼，“可是你放心，我修炼至今早已没了妖毒，我跟他结合是不会害死他的。”
“不是，蛇姬，我知道你法力高强，自然不会让他有事。我是想说……他存活在世上最多不过百年，斯年死了之后你怎么办？”苏焰有些激动，手上的力气也不知不觉地加重。
苏焰担心的事情倒是蛇姬不曾料到的，她万万想不到苏焰会这么容易就接受她的话，反而有些呆住了。
走了几步，蛇姬才回眸笑笑：“没有关系，就当是我命中的劫吧。斯年活着的时候我好好地对他，等他百年之后，我再继续我的修仙路。”
“人生真是太短，爱的再深，享受也不过短短数十载。”苏焰若有所思，涩涩地笑了一笑，叹道，“幸而我不用经历情劫，今日才知身为女儿国的人还有这样的好处。”
蛇姬却哪管她这些感慨，搂了她的腰说道：“那说好了，你可不能阻止我跟他在一起。”
苏焰低了头，看着脚下的石板路，说道：“有人对他好，我怎会阻拦。只是你不老不死，往后的时间那么长，岂不是要寂寥万世？”
蛇姬轻笑，脑中浮现的却是敖昌的脸：“有什么关系，若真心爱过，只有记忆也可以回味一生。”
“你有心有情固然是好，只是不知斯年是怎么想的。无论如何，你不可以用法术蛊惑他的心智，强迫他和你在一起。”苏焰抓着蛇姬的手，要她答应。
蛇姬面色变了变，笑道：“这是自然，我要的是他的心，强求的姻缘不会长久。”
两人说了许久，直到玲珑来催才想起宫中满是宾客，这才匆忙换了衣衫前往。
所幸宫中管事早将上下打点通透，人人交颈颂赞不已，直到黄昏都没散去，便又与晚宴并作了一处，夜深才尽兴歇去。
敖昌在天河浸浴了许久，难得一次他没幻化龙身，以人形在河底一直坐着。
他摊开掌心来看，掌纹中隐隐夹杂了黑色，这是从不曾有过的状况，似乎他压制数千年的魔性被什么唤醒，在体内蠢蠢欲动。
“咕咚、咕咚。”敖昌正闭着眼睛冥思的时候，不知是谁扔了石子在水中，沉落在他的身旁。
敖昌蓦地睁开双眼，满目金光难收，摊开掌心来看，那黑色更深了，不由得怒上心头。
敖昌从水中探出身来怒喝道：“谁如此放肆！竟敢扰我清修！”
话音未落，又有一粒石子砸来，正向着他的眉心。
只见一层黑色的光晕闪现，那粒石子在接触到敖昌的一瞬间，化为细尘飘洒在空中。
“原来是龙太子，小仙没想到今日你会在此，没弄疼你吧？”月老颠儿颠儿地笑着跑过来，手上还有一大把石子，“小仙闲来无聊，于是来天河打水漂解闷。”
敖昌闷哼一声，又要下潜，却被叫住了。
“别走啊，既然已经遇见了，不如一起喝两杯。”
敖昌半泡在水中，吞吐着河中的灵气，说道：“暂时不能，我魔性又起，恐怕会忍不住杀了你。”
月老却不以为意，伸手从袖中掏出酒壶来，捏着杯子笑道：“怕死我还敢替你牵红线么？”
敖昌歪了歪头，伸出龙尾轻轻掸去他肩头的落花，咬牙将他推开：“我不想伤你，你和他们不一样。”
月老却跳起来，抱住了他的龙尾往岸上拖：“让我一个人喝闷酒伤的更深。”
敖昌无奈，只得露了半个身子在水面上，叹道：“就这样喝酒吧，我想待在水里。”
月老眼珠转了一转，笑道：“现在又不是三伏天，照理你不至于这么热，究竟是发生了多大的事？”
敖昌在他袖中掏了掏，拿出一壶酒来，直接就着壶嘴往嘴里倒了几口，这才说道：“上次你说的，什么的天定的姻缘，都是你自己做的好事吧？”
月老心疼地抢过酒，乜了他一眼，说道：“小仙哪敢骗太子你啊。”
敖昌却勾唇一笑，满是不信：“说什么天注定，你倒是告诉我，怎么个注定？”
月老也不回答，嘿嘿地笑了几声，问道：“你究竟遇上什么事了？我可提醒过你，时机未到，不要轻易去找苏焰。”
敖昌往水中沉了一沉，黑了脸色：“你又不曾说过什么时候才是对的时机。”
月老上前去一把揪住他的胳膊，笑道：“乖，快点告诉我。”
敖昌脸色变了又变，伸手掸开他，说道：“近日魔性在体内游走地厉害，仅此而已。”
月老若有所思地拈了拈自己的胡须，想了半天说道：“你的魔性属于至阳，如果我猜的没错，只要有至阴之血就应该可以克制。女儿国有一条修炼成精的青蟒，传说是女娲娘娘的弟子，她的血就是至阴之物，可以解你体内的魔性。”
蛇姬的血？敖昌心中一沉，他虽然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解去体内的魔性，却从没想过要牺牲别人的性命。
晃了晃头，敖昌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地向着河底沉了下去。
“哎，别走别走，你还没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月老再次耍起了泼皮，他似乎已经吃定了敖昌不会对自己动手，不依不挠地抱住他的龙尾巴不放。
正在拉扯的时候，一黄一粉两个人影渐渐靠近。
粉衣仙子向着月老笑道：“这大白天的，你是与谁在拔河？”
正说着，转头看去却是个半裸的男人，下身的龙尾几乎被拖出了水面，这时正满眼调侃地看着月老。
“哎呀！”两个仙子一声惊呼，掩面转过了身去。
月老拿起敖昌的衣服就一个飞扑，把他遮得牢牢的，然后笑道：“仙子莫慌，这个是龙太子敖昌，一向在天河浸浴。”
“龙太子敖昌？”两个仙子又是一声惊呼，面面相觑地转过身来偷看，偏正见敖昌站起身来穿衣服，又慌得红着脸转了回去。
“月老，你以后少吃点，身子有些重了。”敖昌被月老一扑，很是不满。
月老讪讪地笑着，转到两位仙子的面前，一边装模作样地伸手去挡她们的眼睛，一边伸长了脖子拼命地闻着：“你们两个丫头又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
“我先走了。”敖昌穿戴完毕，跟月老打了个招呼。
“别别别，留下来跟我一起喝酒。”月老飞奔过去抓住他的手不放，身形矫健地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的样子。
“黄衣是百谷仙子，粉衣的是百花仙子。好了，仙子认识了，大家也都不会尴尬了，坐下来一起喝酒吧。”月老挥袖，水边便多了一副石桌凳，“两位仙子别藏着掖着了，好东西快拿出来吧，我等不及了。”
百谷仙子和百花仙子相视一笑，各拿了一壶酒出来摆上桌，倒了放在两人的面前。
百花仙子把酒杯往月老的面前推了一推，笑道：“百谷仙子得了王母的懿旨，今日就要下到凡间去历劫，这样一来，你可就要很久都喝不到她的百谷仙酿了。我便陪她一起来给你送壶好酒，慰藉你肚子里的酒虫子。”
“噢，就在今天？”月老看了一眼敖昌，然后端起酒杯闻了闻，“百谷仙酿果然异香扑鼻，叫人未饮先醉啊。”
敖昌嗤之以鼻，浅尝了一口，淡然道：“还行。”
月老无奈，又不敢在他头上敲几下，只得向着百谷仙子赔笑道：“仙子莫怪，他不会说话。他说还行就是很好的意思。”
百谷仙子正要说话，敖昌却像有意跟他抬杠一样，冷不丁又说道：“还行就是还行，很好就是很好。”
月老被气的半死，百谷仙子的脸也涨地通红，一时间笑也不是走也不是。
百花仙子见状，忙递过自己的酒，打着圆场：“不如来试试我这个酒吧。”
敖昌只是端起闻了闻，就放了回去，冷冷说道：“更差。”
月老连堵他的嘴都来不及，话就已经出了口。
他只得打起圆场，讪讪地笑了笑：“百谷仙子此番下凡，可有想去的地方。”
百谷蹙眉想了想，说道：“女儿国。”
一听这话，敖昌眼中立时飞起了神色，唇角也勾起了三分的笑意：“为何？”
百谷仙子低了头把玩着衣襟，她有些受不了敖昌灼热的目光，轻声说道：“听闻女儿国是人间唯一的净土，我自然是向往不已的。况且，都说新任女帝苏焰，她容貌世间无双，可惜平时不能离开天庭，至今未能一睹她的风采。”
听她口中所说，句句都是赞誉之词，敖昌不由轻笑，说道：“等你到了人间，我会照顾你。”
“什么？”百谷仙子抬头看他，有些不信这个传中的恶魔也会笑，也会主动对别人好。
敖昌却不顾别人惊讶，只是那笑迅即消失，低头抿了口酒，说道：“不必惊讶，觉得与你投缘而已。”
“投缘……”百谷仙子心底泛起小小的涟漪，原来敖昌与传说中是不一样的，他会笑，会轻声说话，会对人好。
百花仙子在边上看着，女儿家的心思她自然看得明白。
面上带着笑意，百花仙子举杯相邀：“既然如此，那我这个好姐妹可就托付给太子了。我们不能随意离开天宫，对她肯定是照顾不上的。难得太子也不嫌弃粗鄙的酒水，百花敬你一杯，这里就先谢过了。”
敖昌也不拒绝，将杯中仙酿一饮而尽，然后又看向百谷仙子说道：“你几时下界，稍后我送你，也正好替你打个相认的烙印。”
“烙印？”百谷仙子有些惊慌，她的脸上总是藏不住丝毫情绪，和苏焰完全不同。
敖昌兀自添了一杯酒，说道：“不必担心，不会疼，也不会难看。”
月老见百谷仙子含羞带俏，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于是打断两人对话，说道：“太子，刚才你还没回答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你迫不及待地上来天庭？”
“你看。”敖昌把手在他眼前摊开，指着掌心说道，“近日不知为何，体内的魔性似乎抑制不住，我一时没忍住就在人间掀了一场风雨。”
月老低头看去，果然见他掌心隐约有股黑气顺着经脉在游走，于是问道：“这个现象已经多久了？”
敖昌将手握拳，面上有些不堪，回答道：“也就从上次离开你这里开始，起先只是变得越发暴躁，今日变本加厉起来，险些伤了人命。”
百谷仙子本赞叹他一双手修长好看，听了这话忙问道：“可是下界有事惹你不高兴了？”
敖昌点了点头，却不想细说。
月老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笑着晃了晃头，说道：“无妨，遇上这种事，都会控制不住情绪的。”
百花仙子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月老，太子这可不是情绪，是魔性。没控制好可不是发发脾气这么简单，极有可能毁灭三界，若完全魔化，可能所有的人都会灰飞烟灭。”
敖昌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冷冷问道：“你们都是这么说我的？原来在诸神心中，我是如此不可救赎的身份。”
百谷仙子忙摇着手，轻轻掐了百花仙子一把，说道：“太子别放在心上，百花仙子不是这个意思。”
“你没有这么想，很好。”敖昌却跳过百谷仙子的话，只搜索自己想听见的东西。
这句话说的百谷仙子又面红耳热起来，只得再次低着头玩起了衣襟。
百花仙子见状，这才知道敖昌如此在意别人的看法，他对于自己体内的魔性极其敏感，似乎有些难以言喻的自卑。
这样想着，百花仙子的心中一片豁然，于是将体内的一粒仙丹吐出，递到敖昌的面前，笑道：“百花言辞不妥，着实该罚。为表歉意，我愿以仙丹相赠，这是世间花草聚集了万年的灵气所形成，异香沁人心脾，服下会有醍醐灌顶的成效，应该能炼化你体内的魔性。”
“这可不行，仙丹难得何其珍贵，若将来王母找你讨要可如何是好？”敖昌还没表态，月老却慌忙阻止。
“是啊，百花姐姐，若然王母怪罪下来，你可能会被剃除仙籍的。”百谷仙子虽觉得可惜，却也只得相劝，“太子法力高强，定会有其他办法的。”
百花仙子却固执地不肯收回，看着敖昌说道：“王母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不会为了一颗仙丹而让三界遭受没顶之灾。太子殿下，这粒仙丹是为换你一件事。”
“何事？”敖昌虽然没有接下仙丹，却仍然问她。
“换你在人间对百谷仙子的千般照应，别让她受了委屈。”百花仙子握着百谷仙子的手，和她相视而笑。
“这是自然。”敖昌点头答应，然后伸手将仙丹推了回去，“这个你拿回去，我敖昌还不至于如此落魄，这点魔性又岂是我难以克制的。”
“可是……”百花仙子还要推让，却被敖昌挥手拒绝。
“此事不必再提。”敖昌又再看向百谷仙子，问道，“这次下凡，王母叫你经历几个轮回？”
百谷仙子低了低头，回答道：“要经历十世灾劫。”
敖昌听了之后不由皱起眉来：“百年一世，这一去就是千年之久。你所犯何事？”
百谷仙子摇了摇头，叹道：“我没有做错任何事，王母只说是为了历练。”
敖昌伸出手指在桌面上轻敲，半响才说道：“老妖妇又在想什么坏心思了。”
“哎呀，要死啊你！”月老慌忙捂住他的嘴，责怪道：“哪有人像你这样口无遮拦的！那可是王母。”
百谷仙子和百花仙子却掩面吃吃地笑了起来。
敖昌不以为意地推开他，说道：“那又如何？”
月老大着胆子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怒道：“她奈何不了你，你当然觉得无所谓了。我们可是一不小心就会灰飞烟灭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