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心如刀绞
屋内暖意犹盛,金花红烛灼亮,处处可见喜红之色。
烛火摇映中,男子红衣如火,宛若静夜里绽放至极致的绝代红花。
他站在窗前,宛若一尊塑像,任由那跳动的烛火将他的双眸刺得疼痛。
“都找过了?”他苍白着脸,声音低沉而沙哑。
“都找过了,整个堡内,包括后山,都没有有关少夫人的一点踪迹。”白杏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神情萧杀,面沉如水。
顿了顿,头猛地重重的磕在地上,“少主,都是属下的错,属下罪该万死,若不是属下擅自离开少夫人,少夫人如今也不会……”生死未明四个字,他终究还是卡在了喉咙里,因为他知道,这四个字包含了多大的分量。
一旁,蓝兰与橘夕也重重的跪下,眼中,闪着隐隐的光,“属下万死难以辞咎。”
南宫桀静静的站着,茫然的站着,觉得世界是一片难以言喻的静寂,只有他,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茫然的孤独着。
耳边嗡嗡作响,似乎有很多人在叫他,他微微侧脸,映入眼帘是跳跃的烛火红焰,他嘴唇动了动,扯起一抹笑容,是啊,昨天是他与悠儿成亲的日子,可是悠儿呢,她到底去了哪里?
瞳光猛地一缩,是了,悠儿已经不在了,就在昨夜,她不管不顾,冲破丝竹手中的利刃,飞蛾扑火般飞来,承受了两人致命的一击,救下了他们两人的性命。
而她,只留给了他一个微笑,便消失在那道强烈的亮光中,什么也没有留下。
“少主……”又有人在叫。
他眨眨眼,视线空空落落的落在白杏等人身上,茫然道,“怎么?”
白杏身子一震,眸中闪着泪光,眼前的少主视线飘忽,哪里还有往常意气风发的样子,此刻的他,宛若失了灵魂般,只剩下一具空壳。
头重重的磕下去,他捏紧了拳头,“少主,你看看白杏,是白杏让少夫人身陷危险之中,是白杏害死了少夫人,是白杏的错,少主不想将白杏碎尸万段么?”他神情激动,尤其加重了害死两个字的读音。
南宫桀身子一颤,缓缓的回过头来,瞳光慢慢的聚于一点,迷茫的眼眸稍稍清亮了些,他冷冷的盯着白杏,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白杏咬了咬,狠下心道,“属下说,一切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害……”死字还未说出口,一道蓝光闪过,砰的一声,他整个身子被狠狠的摔在墙上,唇边,也渗出淡淡血迹。
“悠儿活得好好的,谁再敢说一个死字,他就是下场。”他伸手一指,一张脸冷得犹盛九天寒川。
“那么。”白杏擦擦唇边的血迹,深深的磕下头,“就请少主振作,将少夫人找回来。”
南宫桀一愣,看向白杏的目光深了深,又瞥了一眼仍旧跪在地上的蓝兰与橘夕,他背过身,轻轻一叹,说道,“起来吧,这次,错不在你们,毕竟,你们也是奉了悠儿的命令。”顿了顿,挥挥手,“都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众人退下,屋里只剩下南宫桀一个人。
红烛烈烈,暖意仍重,可他仍然觉得冷。
偌大的喜字映入眼帘,红纱罗帐衬着一片喜庆,他低头苦笑,新房的布置一如昨日,不曾移动半点,是因为自己还相信着她仍活着么,还是……仅仅是自欺欺人?
白杏他们负荆请罪,然而他们何罪之有。
错的,只是他罢了。
是他从一开始,就在这场婚宴中参杂了一份私心。
自离山中毒之后,他就已经知道南宫桀不是他的大哥,而是冷无月乔装,他知道对方是想藏在暗处伺机而动,他也知道冷无月渐渐的对悠儿动了真心,是的,他知道一切,并且将计就计。
不是没有机会揭穿冷无月的阴谋,可是他没有动,因为他在等,等一个绝佳的机会。
万人婚宴,鱼龙混杂,喜事当前,主人自然会放松警惕。这,无论在谁看来,都是绝佳的机会。
他知道他会来,因为就算换了是他,也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更何况,新娘,是他念念不忘的女子。
仅仅是这一点,便由不得他不来。
他用尽心思,步步为营,让两百月轻骑偷偷潜入紫城,然后,坐等对方束手就擒。
一切如他所料,一切都按照他的步骤发展,可是,他却没有料到丝竹对冷无月的恨意,也没有料到悠儿会命白杏三人前去助他一臂之力……
是他低估了她,低估了她对自己的爱。
成功本来在望,却被她的一抹身影轻轻粉碎,同时,也粉碎了他的一颗心。
他恨,他悔,他乞求着世上存在着如果……
可是没有如果,她走了,生死未明,无踪无影。
是因为他爱得不够彻底不够纯粹么,要不然,上天为什么要这样惩罚他?
心脏剧烈的痛,灵魂痛苦得在身体内四处撕扯,伸手抓了抓,什么也没有,四周茫茫的一片,是在做梦么,是在做梦吧,可是为什么就连是在梦里,身心都忘不了痛,更不忘了那一瞬间,她消失时的笑靥……
自软榻缓缓坐下,铜镜里映出他模糊的容颜,俊若青峰,冷似寒冰,一双眼睛,幽蓝深邃,了了无神……
蓝眸?
脑中忽然闪过模糊的对话,他蓦地站起身,长长的衣袖扫过案上灼亮的红烛,落在地上染成一滩红泪,他浑然不觉,只大步往门外走去。
“青舸。”他大喊,神情有些压抑不住的激动。
不一会儿,屋内已经站了七个身影。
目光在七名骑士身上一一掠过,他微微闭了眼,又睁开,一双蓝眸回复往日的神采,闪着莫名的亮光,“狼骑士听令,即刻赶往天山,片刻不容缓。”
“是。”七人齐声应答。
南宫桀嘴角慢慢弯起,两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他仰头看了看漆黑如墨的夜空,神色慢慢的有了几分松动。
昨夜决斗的地方不见尸体,那么悠儿就有可能还活着,而哪里都没有发现她的踪影,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睁开眼,浑身的疼痛便漫山遍野般汹涌而来。
她呆了呆,揉揉酸痛的胳膊,发现自己坐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屋里掌了灯,在昏黄的灯光里,依稀可见是木造的屋子,简朴幽静,只摆着几件简单的家具,而她就坐在案几前一张低矮的椅子上。
看来,方才她是在这里睡着了。
却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心中狐疑着,眨眨眼,细细打量着屋子里的布景,木床,茶几,案台,木椅,软榻,壁画……
壁画?
瞳光猛地一缩,她的视线凝在那张壁画上,久久不能移开。
一身紫蓝被毛,柔亮平滑,疑是有风,被毛轻飘,竟是十分飘逸与美丽。双耳傲立,尊贵犹如王者,一双眼,幽深湛蓝,有几分敏锐,几分深邃,更几分温柔。
她心尖一颤,嘴唇微微哆嗦,记忆如决堤的洪水,漫山遍野袭来。
她记得她身在古代,遇到了一个蓝眸的男子,几经曲折之后,她还与他成了亲,然后,丝竹将她劫为人质,妄图南宫桀与冷无月自相残杀,而她为了救他们,不顾一切,冲进了那团巨大的亮光,然后在剧烈的疼痛袭来之时,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