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石像鸟像受到了什么刺激,张开乌青色的喙,尖锐的蜂鸣声刺痛了远远的人群的双耳。下一刻它巨大的双翅展开,足足三米有余,作势要离去。
浓郁的灰色光环从以它为中心向四周层层扩散,下一刻张讼动了,谁也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眨眼间他一跃而上,来到屋檐上与它对峙起来。
张讼以双手持剑的姿势,向石像鸟挥砍过去,点点火光从他双掌间燃起,渐渐的一柄赤红色长剑逐渐在他手中显化成型。
这便是降妖师常用的“化神”手段,通过精神元力操纵阳间能量化虚成实体。
“秘技!凤斩!”说罢张讼猛一振臂,向石像鸟斜砍而去。火红色长剑迎风暴涨,接近石像鸟身边时已经有五米多长,冲着它的脖子力斩而下。
石像鸟反应极快,双翅一震从原地腾空而起,使张讼的秘技扑个空。
炙热的能量在空中留下一道扭曲的轨迹,随后在屋檐上化作一条条小火蛇,四处散开,并未造成实质性的破坏。
一击不成后,张讼面色不改,趁力未老身体一斜,双手变单手向上猛的扬起,赤红色的火焰再次迎风暴涨起来。
“秘技!凤翔!”
下一刻赤红色长剑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圆形,随后一冲而起,层层叠叠冲天直上。衍射出一只燃烧着火光的凤凰身影,直接将石像鸟整个吞进腹中。
火焰中传出石像鸟凄厉的惨叫声,没多会功夫,便失去了动静,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光影,很快都随着火焰熄灭而消散。
围观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掌声,有喝彩之意,也有些人暗自咋舌!
张讼心里并不轻快,确认石像鸟被消灭后,他的双手迅速结印,一道散发着红色微光的六芒星阵在这家宅院上空形成,向这片区域撒下红芒。
随着最后一股淡淡的青烟飘出,张讼终于长出口气,同时六芒星阵也消散于空中。
方才发生的战斗,举重若轻的两招,运用的恰到好处。张讼自付倘若那石像鸟还有后手,他依然能够轻松收拾掉,这就是一位天官的底气。
张讼也是从小在妖的故事中长大的孩子,对未知事物的感到畏惧,是深刻在骨髓中的人类本能。
与妖族的战斗中,生死往往都于瞬间决出,二者实力相差不远时,最关键便是心态。
只有心如止水,才能将敌人的一举一动尽在掌控中,才可以在最危险的时刻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他撇撇嘴,并未表现出在意的样子。很快人群散开,他们继续做起各自手头的事。
看热闹的地方有的是,自古以来就是铁打的观众流水的戏,所以开场戏落幕后,这里依旧是他们的主场。
走在路上,张讼有些沉默寡言,看得出来他还在琢磨刚才那只妖,易虽然喜欢问东问西,但他敏锐的察觉到张讼的心事重重,变得乖巧起来。
这只变异的石像鸟,从头到脚都透露着诡异,但他却说不上来怪在何处。他来鄂县这些年来,不是没遇过妖。
大大小小的,不一而论,在这他也遇到过几十种妖了,因为四大生命禁区之一的龙渊距离鄂县也就百里的距离。
发生变异倒不是很稀奇的事情,就像如今的降妖师已经开枝散叶,发展成一个无比庞大的组织。
一定有什么关键问题,是他忽略掉的!究竟是什么?
想到这里,张讼下意识咬紧牙根,太阳穴处青筋毕露。
“瞧着路,别俩眼儿发直了啊,小兔崽子,那都是小场面。”得,是时候发挥优良传统了,想不明白的事,就以后再说。
张讼把这件事情记在了心里,过段日子回朱雀门,再去跟懂行的人请教请教不就结了。
“叔叔,降妖这么简单的吗?难道不是你艰苦战斗,身负重伤,突然神秘老爷爷出现,传授你神功绝学,你再绝地反击,最后艰难的击败对手吗?”
“滚!!!故事听多了,脑子秀逗了吧?利索的跟上老子!”看到张讼恢复骂骂咧咧的语气,易也笑了出来。
乖巧的任由张讼抓着自己的脑袋,拎着他一起向王家铺子走去。
经过刚才一出,张讼的警觉性高了许多,不时地观察着沿途的情况。直到二人来到铺子前,张讼率先停下脚步。
“易小子,一会师傅干活的时候,你就跟在边上瞧着,不要越过我画的线,这个要求不高吧?”
“会啦会啦,叔叔。”易给了张讼一个放心的眼神,说完他伸长脖子,继续打量起面前的铺子。
做杂货生意的王家铺子架子上摆满了新鲜玩意,有寻常生活中的柴米油盐,也有附近县城的特色小吃...
其中最具特色的,就数挂在柜台上正中央的鄂县皮鼓了。据说这鄂县皮鼓制作工序繁杂,对材料和手艺要求极高。
每一个合格的皮鼓必须选用数张三年以上老牛皮,这老牛皮可是大有来头。
需要趁牛尚有一息时取下牛皮,再将剩余的骨肉搭成塔型,牛皮则覆盖其上,任他自然风干。
经过长时间的晾晒后,最终缝补制成。
皮鼓周身四角都是牛骨雕制,鼓槌分成一大一小。大锤以牛腿骨为主体,小锤则取材于牛角。
大锤声音低沉,回弹有力,重击时似万马奔腾。小锤声音清脆多变,充满着梦幻感。
只不过这种手艺人的活计,如今早就没了生存市场,即使在鄂县,正宗的皮鼓都不多见了,张讼也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不过他对比并不感冒,人死如灯灭,把一些虚妄的寄托安放在死人身上,岂不是本末倒置吗?
“你就站在这条红线背后,我去去便回!”说完他领着易走进铺子,易的注意力自然而然的被地上那条淡红色长线吸引了过去。
再次进到王家铺子,先前的违和感觉再次浮上心尖,这里的一切都稀疏平常,看不出半点问题。
角落里的王老三安详地躺着,王二哥以及他们的父亲不知现在何处。
清了清嗓子,张讼报出名号,打了声招呼,可半天过去都没个活人回应一下,降妖师上门,自然没有无功而返道理。
这事倒也难不住他,降妖师都有辅助法门,寻人或者引魂,都是一些基础技能。只不过他向来都是浅尝辄止,没有刻意去深入修炼。
手指翻飞间,一个小型阵法出现在张讼掌心处,最后形成一个散发着迷蒙光芒的黄金罗盘。
红色的指针此刻缓缓的旋转着,一会顺时针,一会又逆时针,搞得张讼一时间也摸不到头脑。
他在寻找的正是王二哥,他们早些时候相处过一段时间,他记得王二哥的气息,不会错的。
再试一次!
晃动的指针再次告诉张讼,查无结果。
回想起今天那只体型巨大的石像鸟透露出的反常,种种线索联系在一起无一不在提醒他——这不仅仅是巧合那么简单。
他现在需要寻找更多的线索,及时上报、发出预警。若真是有大妖袭来,他知道自己的斤两,必然不会强出风头,天塌下来有天宫在头上顶着,这种事他们不会置之不理的。
“走吧,小子。”张讼的眉头快要拧成一团,意味着他现在确实思路很乱。
“好耶,打妖怪去!”
“...我说的是回家!”
“唉?为什么呢?”
“请人!”
“叔叔,你是不是又吹牛了啊,没关系,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易拍拍小胸脯,作出安慰的样子。
回到宅院中,张讼轻轻掩上门,对易示意嘘声。随后耳朵轻轻贴在门板上,仔细听起外面的动静。
果然,方才他感觉到审视目光有一道来自其他人,只不过对方一直没有露出歹意,张讼便疏忽了,没有察觉。
门外静悄悄的,与巷口处的人声形成鲜明对比。不久后,那股气息从门口消失,张讼松下口气。
转过头发现易趴在另一头的门上,认真的学着他的模样。
“叔叔,你是在听门外有几个人吗?”易也明白张讼在做什么,声音压的很低。
张讼点点头,“已经没事了。”真是够倒霉的,这几天一件事接一件的。
“可是外面还有啊?”
张讼的血液直接涌上脑门,如果说刚才还有被他忽略掉的存在,一定不是人!
妖的气息与人大相径庭,很容易辨别。但妖的隐匿手段颇多,很多时候除了肉眼见到很难发现。
跟踪自己除了人类之外,竟然还有妖族!情况紧急之下,他甚至都没有思考为什么易会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
他当然不知道,被妖族盯上的是这个小男孩,同时还有另外几股势力也掺杂在其中,这其中就包括张家。
“他奶奶的,还没过年呢,什么牛鬼蛇神都敢到处跑!”张讼自然有些恼火,右手伸出双指,直接在空中开始比划起来。
沿着他手指滑动的轨迹,淡淡的火焰燃烧起来,随后化作一个个赤红色符文,飞向院子的角落里,院墙上,甚至那颗古树上也都有符文印刻上去。
院落中原本朴素的布置,被那些符文点亮后,散发出神秘的气息。
“不怕死的就来试试,本天官当年就斩过一位修行七百多年的妖族大能,就怕你们不敢来!”张讼啐了一声,便拉着易回到堂屋中。
夜幕降临,鄂县逐渐开始进入睡梦中。当然只是大多数人都睡了,有人还清醒的很。
昼夜节律让人类能够更好的生活,也让妖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夜晚的世界,是小妖们的天堂。
有贪玩的火妖,会不小心的燃起一簇簇火焰,又赶忙熄灭,在远处看起来就像是一闪一闪的幽灵之火。
也有贪吃的糖妖,他们会不停的吃,一直到身体胀破,洒出大片的糖。
当然也有夜间游荡的捕食者,人类建立城池的目的就是能够在夜晚时可以踏实入睡,稍大点的城池都有大型的辟妖阵,也有天宫分舵镇守。
边远些的只不过是限于资源,将庞大的阵法简化一下,仅保留最基础的预警效果,并不能完全抵御妖族冲击。
时至深夜,鄂县彻底安静下来,似乎只有没人看守的王家铺子还点着亮。
张讼,则一直在暗处养精蓄锐,今晚等着他的定是一场恶战!
早先布下的朱雀玄阵平日里只具备防范外人入院的作用,真正极具杀伤力的则是他布置的后手,二者合一变成了一座杀阵!
当然最锋利的武器,也就是他的一身修为。除非神通境大妖亲临,一般的妖族大能还真无法威胁到他。
鄂县周围地势险恶,四面环山,山势陡峭,进出都只有一条险路可走,真有不开眼的妖族来袭,他有自信一个人就包圆了他们!
外面依然一片平静,只有微弱的虫鸣声响串街头巷尾,又是两个时辰过去,毫不知情的易早就偏堂屋中睡熟。
张讼则已经在院子中隐藏好身形,静静等待敌人出现。
时间久的让张讼都开始出现一丝迷糊,说起来有不少年没熬过夜了。
真要算起来,离开战斗一线以后没多久,他就生活在这鄂县中了。
沉闷的鼓声突然响起,在这寂静的夜空下仿佛一道炸雷,一轻一重,两道声音仿佛是催命音符在张讼耳边回荡,是那鄂县皮鼓的响声!
虽然是第一次听到,但独特的音色就表明了它的身份,此刻它的旋律低沉诡异,像嘶吼,又像是在低语。
与此同时,鄂县的每一户宅院中都出现嘶吼般凄厉的呐喊声,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同时发生。
烛影闪烁的窗户里,依稀可见一个挣扎的人影骤然变成一只外形奇特的妖!类似的事情发生在鄂城的每一个角落里。
听到那些奇怪的动静时,张讼察觉到情况不对,但他并未露头。
降妖师战斗准则第一条便是,任何处境下,以降妖列为最大优先级,至于普通百姓的生命,只能是自求多福。
“叔叔,外面好吵啊...生气!”一脸迷糊的易揉着眼睛从偏堂屋中走出,张讼刚想应话,突然闪过一丝念头让他继续隐匿气息,藏在暗中,同时将自己的气息完全屏住。
“...大半夜不睡觉就算了,还在敲锣打鼓唱歌,太没有公德心了,作为一名未来的伟大降妖师,我要去替天行道!”自言自语完,易就向门口方向走去。
张讼的神经完全绷紧,仔细的观察着门口处和易的一举一动,真说起来,纯阳之体的易似乎比他更容易在这个情况下生存下去。
就在易准备推门出去时,一股劲风向大门袭来,恐怖的力道贯穿大门后,丝毫不减的向他扑来。
张讼立马判断出,易绝对承受不住!妖惧虽怕阳间能量,但不代表着降妖师是毫无破绽的!肉体的脆弱,这是不争的事实。
下一刻他催动阵法,一通轻啸打破鼓声的节奏。一只庞大的朱雀从宅院中冲天而起,炙热的火光足足照亮了大半个鄂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