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南楚国师曾贞渊告诉我,他本是在锦湘过着清心寡欲的小日子,将金钱权势地位什么的,都视作粪土。可一日,一个中年男子找上他,说他有个儿子被陈韶掌握在手中。他需得配合着做些事情,方能保他儿子安全。
曾贞渊本是不信。因他根本没有成过亲,也不晓得自己何时有过一段露水姻缘。于是,那个中年人便告诉了他一件狗血之极的往事。
在曾贞渊还没做国师时,也就是他在山上随着师傅修炼时,无意中被另一个门派的小姑娘给看上了。那小姑娘对他死缠烂打,百般纠缠,希望他能动动凡心。可不料,这曾贞渊果真无情无欲,任她一哭二闹三上吊、露肩露背露全身,也没有丝毫波动。那小姑娘后来也发觉他的无动于衷不是对她的不在意,而是来自他的无心。她本想收手,可无奈发觉对他情根深种。于是乎,狗血的事情便来了。这小姑娘对曾贞渊施了春/药,与他来了个一夜情。虽说一次命中的概率较小,可狗血血的情节再次发生在这么一对冤家身上。那小姑娘一次性中奖,怀了宝宝。
曾贞渊知晓在这个世上他还有个儿子,倍觉新鲜。但他却还是不知该如何作为,才算正确。
刚巧那时以曾贞渊义弟自称的楚大太子殿下闲极无聊晃悠到国师府,善良单纯的大白兔曾贞渊便将那中年人找他一事,以及他有儿子之事原原本本老老实实地告诉了楚大尾巴狼。
尾巴狼听后,眼睛贼亮贼亮的,让他应下那个中年人,答应帮陈韶做事。那个时候,是六年前,大尾巴狼才十五岁,而陈韶也不是什么摄政王。
于是乎,在中间联络者中年人士的授意下,就有了之后的蒲河镇敬河神一事,也有了前些日子的造反一说。自然,曾大白兔的所有行动都会告知楚铮。本是受害者的楚大尾巴狼成了幕后真正的掌舵者,而本是幕后黑手的陈韶却成了那只被黄雀钉牢的螳螂。
说到这里,没多少神情的曾大白兔略略皱眉,“楚铮说待我撺掇一些不识好歹的官员造反之后,他就将儿子送到我面前,让我们归隐山林。可他前些日子却又说要我易容成别的模样,改头换面回南楚任礼部尚书一职,这实在是欺人太甚。”
瞧着明明言语气愤,描述的口气却依旧平平的曾大白兔,我喝了口茶,以茶水送了送方才吃的核桃酥,很是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曾兄,楚大尾巴狼的话要是能信,这兔子都能吞下大母猪了。”
他深有同感,平静无波的眼中出现一分英雄所见略同的小激动,慢吞吞地点点头,“他不是好人。”
想到在蒲河镇被楚大尾巴狼作弄,以及那一路上多次的逃跑都被他扼杀在摇篮中的怨愤,我握住曾大白兔的手说:“曾兄,我就是你谈判的筹码,不要大意地利用我吧。”
我被曾贞渊绑票一事,很快就通过楚铮可以查到的小道消息传播出去。本以为楚铮此刻身在南楚,难以分/身,会派人前来救我,而这也需要几天的时间。可不料,在我与曾贞渊达成统一战线还不到两个时辰,我们落脚的这个宅院里就出现了一个前来救美的英雄。
咳咳,好吧,将自己比作美人有些不甚厚道,但鉴于此处拆分使用成语的需要,只能暂且让我占些便宜。
话说,这位潜入我休憩的房间的不是别人,正是我拼命躲避的沈楚沈大贼。
当是时,我刚睡下一小会儿,迷迷瞪瞪间,感觉我的脸痒痒的,似是有什么东西在上面爬过。我下意识地挥挥手,拍了它一巴掌。不多时,我又感觉到一阵憋闷的窒息,迫使我张开嘴大口喘气,眼睛也霍然睁开,没有焦点地瞅着前方。
一阵压抑的闷笑声嗡嗡地溜进耳朵,眼前渐渐清晰,一张放大的俊脸眨巴着无辜的桃花眼水汪汪地将我望着。
抬手捏了捏这张妖孽的笑脸,沈楚立刻低声唉吆唉吆地喊疼。
我抽了抽嘴角,加大手上的力度,“装,我让你再装。”让你捂住我的鼻子,饶人清梦。缓过神来,我就意识到方才半梦半醒间突然出现的虫子和蓦然的不能呼吸是何缘故了。
沈楚讨饶:“唉吆,唉吆,这次可真疼了,小球球你大人有大量,就高抬贵手吧。”
满意地看着他略红的脸颊和扭曲的脸,我松开手,坐起身,问:“你怎地来了?可是楚铮派你来救我?”
他摸摸鼻子,“算是吧。你走了之后,他就派我一路跟着你。”
我疑惑了,“你是他的属下?”上下审视他一遍,怎么看怎么觉得沈楚这厮的言谈举止不像是甘于居于人下的主。
沈楚抬头挺胸,鼻孔朝天,“怎么可能。我们不过是泛泛之交,何况保护你也是我自己想做的事。”
生怕他说出什么深层次的话来,我急忙打住他,“既然你是来救我的,那你先走吧。”
“啊?”
“我是自愿被绑的。”虽然开始不是自愿,但后来却的确是很乐意当肉票。
沈楚思想片刻,将眉头微微拧起,“小球球,跟我私奔吧。”
我被一口气呛了一下。
他继续撺掇我偏离良家妇女的道路,“国师的事你别参合了。再说了,楚铮狡猾得紧,还对你心怀不轨,听说他登基为帝,后位悬空的说法竟是为了那个什么真正的命定之人,”他眼睛闪了闪,不管怎么闪却总是盯着我的脸,“你瞧他吃着碗里的,还盯着锅里的,摆明了就是三心二意。不若跟着我闯荡江湖,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他眼睛一亮,我接着说道:“可你也晓得我不是此世中人,等我师兄办完事就随他一起回去。”
他的脸立马垮了下来,“到底怎样你才会留下来?”
我摇了摇头,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对于这个问题也没有什么答案。两个月前,我本想可以尝试着留在这里的,可现在让我产生这种想法的人明天就要成亲了,回忆里有了许多黯淡的色彩,不若抛开一切滚回家去。
我说:“沈楚,咱俩做兄弟多好啊。”
他鼓着嘴,“我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你怎地不喜欢我?”
双手环胸盯着他堪称完美的脸,“你很……呃,活泼开朗,”看着他咧开的大白牙,我都不忍心说下去,不过,长痛不如短痛,“可我喜欢成熟稳重温润如玉型的男子。”
“那……楚铮不就是你喜欢的类型,为何你却要拼命远离他?”他瞪视着我,一脸严肃,却又带着莫名的焦急。
“我……我与他不熟。”我只能想出这个借口来搪塞他,对于楚铮的感情,我说不太清,觉得他与沈景怀很像,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让我在相处的那一个多月里对他有了些不正常的感觉。
“若……”他弯腰倾身靠近我,“我变成楚铮那副模样,你,会不会喜欢我。”他漂亮的桃花眼中带着忐忑。
这个问题我没想过。若沈楚变成楚铮那样……呃,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你不会变成他那副德性的。”既然不可能,我就懒得去想结果。
“若,若是可以呢?”他不死心地问我。
我歪着脑袋思索许久,还是想不出来。毕竟这是不可能事件,我怎会知道变了气场的沈楚我会不会喜欢。不过,以我对楚铮情感的迅速转变,应该可以想象或许我喜欢的就是这种类型的人。
于是,我点点头,“会吧。但我不希望你因此而改变自己。”毕竟,有沈楚这样的朋友,是我最大的幸运。
他眼中出现亮亮的光,“那……倘若你已经认识楚铮许久,你会不会喜欢上他?”
会的。不过一个多月,我就怕自己深陷于他而逃离,认识久了,怕自己会不顾他的身份地位就那样傻傻地甘愿被囚禁于深宫之中。
但我不想告诉沈楚这件事,因着连我自己都无法接受在喜欢沈景怀的同时,又看上了楚铮。
许是我的眼睛泄露了我的心思,沈楚那微挑的桃花眼慢慢渗出一些笑意。他说:“我希望,你能为了我留在这里。”
我愕然地看着他,听着熟悉的却不属于他的声音。
他从脸上慢慢撕下面具,露出来的脸光华万千,倾国倾城。
“楚……铮?”
诧异、愕然瞬间扫空我的大脑,盯着这张绝世容颜,我呆呆地说不出话来。与沈楚和沈景怀相遇、相处的点点滴滴就像过电影一般迅速地在我脑袋里飞过,思索两人的交际之处,应该就是在我扮成邱少水的时候吧。呵,沈楚与楚铮的性格截然不同,任凭我觉得巧合也不可能把两人想到一处去。
不对,早在我得到小提琴项链时,沈楚就露出一脸焦急。我真傻。倘若不是自己关注的事,他怎可能那样紧张,急切地从我手里将项链夺过去,又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在淼寒庄,楚铮出现时,沈楚便被赶出了山庄,这未免过于诡异。若真如沈楚所说,他与楚铮是朋友,那应该是能够与楚铮、与我一同前往锦湘城的,毕竟我们的目的地也相同。
而在我从楚铮的太子府逃出来时,不偏不倚就遇到了沈楚,在我离开沈楚的宅院时又好巧不巧地窜出兽兽,而楚铮也很是巧合地找到了我。不是我自负,我们组织里每个人的易容术都不容小窥,他之所以能认出我,应该是因为兽兽扑进我的怀里,而兽兽不认得楚铮,却是认识沈楚的。可……在蒲河镇外的那条路上,他是如何判断邱少水就是我的?
那夜……下雨……楚铮刚巧在我的身边……而我害怕地在发抖……
莫非……不,怎么可能。哪有人一饰三角,还都那么逼真。可……在这个时空中知晓我怕雨夜的人只有沈景怀一人。
我向床里面移了移身子,防备地看着他,“沈景怀也是你吧?”
他眼中惊诧一闪而过,脸上神情慵懒和煦,“小球儿很聪明。”
原来,他们三人果真是同一人。
“楚皇陛下,”我看着他漂亮的眼睛,“我有些累了。”
他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却依旧温和,“嗯,那你休息吧。”说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优雅从容地走了出去。
看着他将屋门关上,听到脚步声在屋外停顿了片刻,继而渐渐远去,我缓缓地躺下,头挨着枕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乐绫说,沈景怀一直在利用我,原来,竟是真的。
我闭上眼睛,静静的回忆,慢慢地串联……
在工部尚书古老头的府上我遇到沈楚,与后面的事情联系起来,那时他应该是在查秦河堤坝一事吧。与沈楚分道扬镳后,就立刻遇到了沈景怀。或许,这是巧合。后来,沈楚又到我买的宅院里找我,知道我要去竞选乐绫的夫子,便以让我偷取沈景怀的环佩为代价。这……是为何?
这个疑点暂且放下不谈。
沈楚说帮我成为乐绫的夫子,让我进入摄政王府,莫非是在利用我?可在我当夫子期间,无论是沈楚还是沈景怀从来都没有让我做过任何与摄政王有关的事,这……与他利用我一事有些讲不通?按说,乐绫知晓我被沈景怀利用,应该是与北陈皇位有些关联的,但……这一点也很是说不通。唔,不过,联系王敏锐是沈景怀的属下一说,他倒真是利用我的夫子这个身份做过什么。因着王敏锐也曾经去争过这个职位,之后沈楚知道我也去面试过,就帮了我一把。如此说来,他本是想让王敏锐去做些什么事情,结果却又改变主意,打算牺牲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保全他的一个属下。如此推演下去,在皇宫我被绑架的那一次,应该就是他的目的之一。可……
我挠了挠头,睁开眼睛,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我想不通啊想不通。他到底是如何利用了我,又是怎么利用的。
拥着被子,我继续琢磨。
楚铮出现时,沈景怀也在场……后来与楚铮相识后,他说太子妃是楚瑶帮他娶的媳妇,这也就是说,在蕲州城以及北陈皇宫里我见到的楚铮都是楚瑶扮成的。他们俩兄妹都会改变声音这门功夫,如此想来,楚瑶扮成楚铮也不是什么难事。后来,在蒲河镇外的小亭子见到的楚铮应该就是他本人。想来是要回南楚处理叛乱一事,让楚瑶扮成了沈景怀,他则恢复了真实身份。但是……他为何要扮成沈景怀,长期待在北陈呢?
我捶捶脑袋,对自己拥有这颗不怎么聪明的脑袋很是悲愤。但乱七八糟推演下来,有一点不得不让我怀疑。他用所谓的喜欢我、让我做他的太子妃诱引我留在这个时空,一定还有别的目的。唔……莫非,是与师兄有关?假设师兄真的是陈韶的同胞兄弟,那楚铮将我留在身边是想让我师兄、进而让陈韶帮他什么?
我惊恐地睁大眼睛——难不成他想吞掉北陈?!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现在楚铮是一国之君,自古皇帝尤其是有些作为的皇帝对江山都很是看重,他有这等心思也是正常。不过,他怎就肯定陈韶会为了我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丫头而葬送掉这么一座江山?
不对,不对。
那,他又是为何这么纠结于我留下还是离开?
捶了脑袋一下。不管了。
想了这么多,脑子里面都成一团浆糊了。再琢磨下去,估计脑容量太小,不足以盛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会爆炸的。
不过,虽然想不通好多东西,但我能确定的一件事是——楚铮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远离不安定因子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想到这里,我整理好衣衫,简单梳了梳头,轻轻打开门,溜了出去。
离开宅子之前,我朝曾贞渊卧房的方向瞟了一眼:曾大白兔,你的事,我帮不上忙了。我要逃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