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2)
我本是迫不及待地想吃那香喷喷的早饭来着,可沈楚抬手拿起食盒的盖子将那盒子那么一盖,另一只手指着一旁的水盆,我便无奈而上道地颠颠地过去洗漱了。
我拾起盆架上的香胰子擦在手上,搓出细细的泡泡,再将泡泡摸在自己脸上,就如在家里用洗面奶一般,细细揉搓。须臾之后,用盆中的清水冲洗干净。拾起架子上的汗巾将手脸擦干。
做完这一切,我方才发现我刚刚到底是用了何等物什来清洗面部——香胰子。这可只是这个时代达官显贵之人才有钱使的东西,若这是在客栈中,那这也必是一家不错的客栈,而且这间房也该是上等房。
这么一想,我才意识到这沈楚估摸着挺有钱的。我此时身无分文,倒是可以将他赖上一赖。
但又一思量,我未免也忒不厚道了。我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且还占了人家的便宜,他不死乞白赖地让我负责,我还如此这般地算计着人家的钱袋子,委实有些过了。想我堂堂一有组织有纪律的大好女青年,怎能做这等有损国家体面有损组织尊严有损兄弟情义之事。
羞愧,羞愧,无以见江东父老的羞愧啊。
“你在那边磨蹭什么呢?再磨蹭,饭可就凉了。”听到这声低唤,我心中的愧疚感便又强上两分,一边颠颠地走到饭桌前,本本分分地坐下来,拾起筷子夹菜喝粥吃包子,一边思量着自己的可耻。
我心虚之下,偷偷地瞥了沈楚一眼。只一眼,我的视线便似被胶水黏在了他身上一般,移不开去。
他的肤色是健康的古铜色,不浓不淡的剑眉,勾人的桃花眼,挺直的鼻梁,淡红微薄的唇。除了肤色外,长得算是比较偏柔,却不知是因着他的精壮还是他眉宇间的气度,竟丝毫不显女气,反而有一种逼人的英气、硬朗和侠骨。这一切在从窗口透进来的光线映衬中,越发有一种让人震撼的美。
而让我移不开眼的不只是他的长相,还有他吃饭时的姿态。纤长的右手似是慵懒地执着筷子,不紧不慢地夹着小菜,再优雅地送入口中,慢慢地嚼上几口,不动声色地咽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有着不凡的尊雅贵气。
他似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撇过头来不解地看着我问:“怎的不吃?是不合味口吗?”
我摇摇头,展开一抹自认为很是具有亲和力的微笑:“我是越看你越觉得你长得帅……呃,俊美啊!真是美男子一只。”
沈楚只是抿嘴微笑,摇摇头,没理我这人来疯,又优雅地夹了个包子吃着。
凭我多次出任务的经历及所学的各时代宫廷大家闺秀江湖儿女的礼仪,我不得不怀疑沈楚的身份似乎真的有些不凡,非富即贵。我向来对这些人有一种淡淡的避讳,不甚喜欢跟处于政治高层的人物和过于富贵的人打交道。不是我个人自卑,也不是怕人说我喜欢结识权贵人物,只是我觉得若是和这种人纠缠上了,想脱个身很是麻烦。
想到此处,我便打算寻个借口跟这位不知身份的大爷分道扬镳。
吃过早饭,我还没寻思到什么借口溜走,沈楚便说家中有事,便与我道别。临别时还送了我十个金珠和几十个银珠。虽然不是特多,但省着点儿用也够我生活大半年了。这娃还特会为人着想,寻摸着怕我不好意思要,便说权当作他借给我的,等以后我有钱了再还给他。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我没钱的,反正我这人虽不怎么会主动死乞白赖地跟说不上熟识的人要钱,但借钱我倒的确是能做出来的。既然都说了是借,那便大大方方地借来用便是了。
与沈楚道别后,我闲极无聊便在市集上晃悠。瞅着这热闹的街市,我又有了些许感想。
其实对于这个时代我还是有些么了解的,毕竟是要出差的地方,也毕竟我已经在此处待了一个多月了。
这个时代是与我所在的时空并行的时空的南北朝时期。嗯,这话有些绕口了。简单说来,就是我如今在的这个时代是南北朝时期,但却不是我所熟知的那段历史,虽依旧分为两国,却是南楚和北陈。
约摸着在三百多年前,汉人还是在一个大统一的国家——率国。率国本是一个富庶的国度,然则北地胡人时时扰民,南部南疆各部族又不满于在那个偏僻的小地方生存也来插上那么一脚,恰逢此时率国皇帝昏庸无能,不好江山好美人,荒废政事,宦官当道,百姓赋税厚重,又恰逢北方旱灾南方洪涝,于是乎,灭国症状便就这么着明显地呈现在有志之士面前。
当年的率国兵马大将军陈瑛与丞相楚雅在为皇帝出谋划策反遭宦官诬蔑后,愤慨举事造反,推翻了当时的腐/败政权。两人怕将来建立一国会重蹈覆辙,也怕国大不好管制,本就是竹马的两个义兄弟相约将江山一分为二,分统而治,并约定南楚与北陈永世为好,互相扶助,自然若是一国统治阶级过于腐败则由另一方为民除害,将这另一国给并了。
就这么着,南北朝互相监督,互相扶持,相安无事至今,两国互通有无,除了政权独立、军事独立外,两国人民友好共处,恍若一国中人。也就是因着两国皇族官府整治有方,所以南北两国均是处在一片和乐融融的太平盛世。
然则,我不过来了北陈都城蕲(qi)州月余,便嗅出了一点风波味儿来。
两年前,北陈皇帝突然驾崩,太子陈珏尚且游历在外,回来时只来得及见到已经咽气的老皇帝。遗诏上传位当时才十三岁的太子珏,任命太子珏的皇叔陈韶为摄政王,辅助太子执政,直到其十六岁亲政。两年下来,太子珏懦弱胆怯俨然已经成了个傀儡皇帝,而摄政王陈韶则是独揽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眼见着明年陈珏就要满十六岁,有了出头之日,然则一年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沈景怀,以雷霆万钧之势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仿若是一夕之间便成了陈国宰相。听说其为人温和儒雅,行事却极有手段,得到陈韶的重用,俨然成了陈韶的得力帮凶,北陈新皇的亲政之路怕是有些曲折了。当然,在民间,百姓对这位宰相却是极大尊崇的。上述有关陈珏皇位频临危机的结论不过是不才在下本侠盗无聊时的个人畅想而已。
正当我畅游在陈国政局的肖想中时,我耳中传来身后一阵急切的马蹄声,我来不及闪躲,只能任由那已行至身后的骏马用它那强劲有力的前蹄将我踢飞至空中。
当在空中的这短暂的时间里,我瞅见地面上的百姓均张大嘴巴,以惊恐的眼神瞅着我这头飞天猪的不雅飞姿。想到一向低调的我此刻竟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我便迅速地在空中调整身姿,尽量让自己不显眼一些。
然而,我毕竟有重力缠身,不过半分钟,我便急匆匆地向地面栽去。
也不知是否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栽下去的时候正巧有一辆马车经过,而这辆马车的车顶仅仅用防水的油纸糊住。想着摔到地上或许有些疼痛,便瞄准了那个车顶划了过去。自然,我在空中这么扑腾着滑翔的动作在地面上的人看来不过是在垂死挣扎,所以,他们都依然用着一种惊恐悲凉的目光来关怀着我。
当我穿透车顶,骄傲着自己不但在空中临危不乱还能够准确计算着让自己掉到这车中之时,我并未注意自己身下这别样的温软。直到这马车猛然停住,马车窗口处传来急切怒吼的声音,我才发觉,貌似我惹上了不能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