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
归家第二日,陈羡、夏龚两人又来向吴歧辞别。这一次,吴歧倒是没有什么理由去挽留了。
临行之前,吴歧又在家中设下了酒宴,以送别两位好友。
这两人的才能,也是吴歧能够认可的。故而在这席间,吴歧将钱帛拿了出来,拐弯抹角地提出了招揽两个人的意思。
只是这话一说出口,吴歧这内心立刻就有些发虚了。
他又不是传说的主角光环,怎么可能虎威一震,便让人纳头就拜呢?尤其是现在的自己,那是真的一点儿资本都没有。
能够吹嘘的,也就只有那点儿家世。但是有家世的子弟,陈留郡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凭什么能看上你吴歧呢?
怀橘遗亲的吴郎?还是李公的那句吴氏季子,天下无双?
果然,两人立马推辞了吴歧给予的钱帛,他们送吴歧归乡,可不是为了钱财的。
“阿驹,我本欲随你前去雒阳,只不过这族中让我也去雒阳求学,将我引荐为文饶公门下。”
陈羡婉转地拒绝。
文饶公,便是帝师刘宽,他是宗室子弟,汉高祖十五世孙,海内知名的长者。
也无怪乎陈羡会拒绝了,能够成为刘文饶的弟子,还怕没有什么前途嘛?相比之下,吴歧有什么资格去招揽这样一个名门弟子呢。
陈羡的话,让此时的吴歧脸色稍微有些红,连忙躲避了陈羡的目光,将目光转向了夏龚,“未曾想到元德竟然成了文饶公的弟子,少恭,不知道你有何打算?”
这话,吴歧已经是退后一步,准备找个台阶下了。
夏龚饮尽一杯酒,重重地将其置在案首,赫然起身,“阿驹这是将我视作区区一剑客嘛?”
“不敢!”
吴歧立刻解释,“少恭我岂不知你的才能?可惜你在郡中为吏数年,却不得重用,如今又为了送我归来,而辞去了小吏之职,莫非你现在回去还要求为一小吏嘛?”
“你如何知晓我辞去了小吏之职?”
夏龚双眼一瞪,然后又看向陈羡,这时候的陈羡苦笑,“少恭你可别看我,我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说。”
这时候的吴歧也镇定了一点儿,“这只是我后来猜测出来的。我在郡中为吏两年,还不知道他们那些人嘛?这说是五日一休沐,可身为小吏真正的又能有多少休沐日?既然没有休沐日,那么只能告归,可是若无贿赂之举,恐怕也难以应允。”
“以少恭你的硬骨,又岂能会向那些人折腰?所以也就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少恭你也辞去了这区区小吏一职!”
夏龚一下子沉默了,吴歧所说的一点儿也没有错。他不同于陈羡,他出于寒门,在郡中又有几人能够看得起?
这时候,出身真的就决定了一切。她和吴歧、陈羡都是差不多的年龄,可是吴歧、陈羡却能够前途无量,而他却不知前途几何。
可这也不是让夏龚成为吴歧门客的理由,他敬重归敬重,但这区区一剑客又怎么是他这样的有志之人的志向?
“阿驹果然是聪慧过人啊!”
陈羡笑了笑,然后看向夏龚说道,“依我看少恭你现在回去恐怕也做不成那区区小吏了,与其回去成为一游侠依附于他人门下,何妨在阿驹这儿当一个吴氏门客?现在这世道愈发混乱,以我辈之才能,何愁往后不能建功立业?”
这段话,让吴歧对陈羡另眼相看。
可是面对陈羡的相劝,夏龚只是默然。
此时的吴歧哪里还看不出来夏龚的不情愿?这也是实属正常的事情,现在才熹平三年,纵然这世道有些乱了,但是也远远没有到亡国的地步。
但凡是有些才干的人,哪个不想着建功立业?夏龚还未弱冠,怎么就这样把一生随意托付于人呢?
“少恭你因为我而失了郡吏的工作,我也不能负你!明日我便予书信于我族兄,让他在郡中给你再安排一职。”
吴歧并未因为夏龚的拒绝还有任何的不愉快,反而是感到有些羞愧。夏龚因为送他而失去郡吏之职,这才有如此窘境,他没有先去为夏龚考虑,却是欲要招揽他为门客。
如此之举,简直是忘恩负义!
在脑海中瞬间想明白后的吴歧,再也不谈此事。那席间的尴尬气氛也就如此缓解了,三人依旧是畅饮笑谈。
畅饮之后,吴歧一直相送两人直至长垣城外,纵然依旧给予了他们钱帛之物,可是无论是陈羡还是夏龚都没接受,倒是只装了满囊的烈酒。
“阿驹止步吧!”
陈羡回过头去,看着那依旧在后面跟着的吴歧,轻笑一声,“你若是继续相送,恐怕又要将我们送去陈留了。”
“哈哈哈。”
吴歧大笑。
这倒是不假,友人只间互为相送的事情还真是不少见。甚至于有的给友人送回来了,然后又将友人送回去的事情。这往来之间,相当于白跑一趟。
两汉时期的价值观,很难和后世相比较。儒家所倡导的那种仁、孝、礼、智、信,在两汉时期给发展到了巅峰,人们以至高的德行来评价一个人的水准,所导致后果的是完美德行,近似于伪。
不能不说,无论是虚伪也好,真心也罢,在这种潮流的思想下,真的还是会进步许多的。这真的便是真的,假的便是假的,你可以虚伪一时,却很难虚伪一世。
所以这友人之间互相相送的事情,吴歧还是懒得去做了,不然的话,恐怕会给人一种“刻意为之”的想法。
“送君终须一别,元德、少恭,你们这途中多要保重!”
吴歧拱手而道。
“保重!”
夏龚亦是拱手相辞。
陈羡看了看远方,又干笑一声,“阿驹,李公曾言,吴氏季子,天下无双。而今日我也要说一句,这长垣吴氏有汝必贵!”
“哦?”
“阿驹你将来定会进史册的,说不定他日因我这一言,或可也在这史书留名未知,哈哈哈!”
大笑数声,陈羡一扬马鞭,疾驰而去。
“名留于史?”
夏龚自喃一声,也是随着陈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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