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从未想过,自己该如何去寻求沟通,真诚地表达自己。
这么左顾右盼,有所保留的藏在面具之后跟和大家相处。
连心中的小鹿都撞晕无数回,也仍然不敢面对。一个对自己都这么不真诚的人,凭什么要求别人......
烦闷地捶着抱枕,别扭的过往,像电影一样在我脑子里快速地演过一遍又一遍。
我翻出药丸,吃力地咽了下去。
瘫痪一样地坐在地上,如获珍宝一般,捧着这个被我抛弃掉的毛毡饭团。
回想着那段专心制作的日子,无数个日日夜夜,不跟损友们去嗨,吃饭也拿出闪电般的速度,低调又神秘地扎破了手指……
最终还是被自己丢弃。
离毕业还有十个月的时候,我得到了一个救命的实习机会。
向老师递交了实习申请,剩下的课业只需参与考试就可以。
离开主任办公室时,主任关切地问:
“郭悯同学,资料遗失是我们的工作失误,校网上的那些话不要在意,我们已经处理了。你应该没有受到影响吧?”
“有查出结果了吗?”
我看着主任的眼睛。
主任摇摇头,接着问:
“你真的要放弃这次的评选吗?你的机会是很大的哦。”
我笑着摇摇头,无力地站起来,走出这个把我拉入噩梦的办公室。
不敢和任何人打招呼,不敢抬头和任何人对视。回宿舍把收拾好的行李带上车,往火车站赶去。
这一逃,就是八年......
当时的年轻气盛,朋友们都准备好了要为我打一场大仗,但是高亢的他们不知道,我已经投降认输,害怕再被撕去一层皮。
就这么一声不响地离开,注销社交软件就等于人间蒸发,我的确做到了,也能想象,他们会有多生气,多不解……
脑子渐渐清醒,手脚也慢慢恢复知觉,挣扎着摸到手机,在通讯录找到那个名字,拨了过去。
“喂?郭悯。”
“宣胜,有空吗?我现在想见你。”
……
坐在公寓花园的长椅上,手里摩挲着曾经被我丢弃的毛毡饭团,心里已经打了无数遍的草稿。
“哎......到底要怎么说......”
我闭着眼用力拍了拍脑门儿,另一只手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原来是你啊!你还记得我,真乖!”
可爱的二哈在我面前撒娇,脖子上戴了个伊丽莎白圈,依然没能封印它的活力。
大哥解释说:
“它刚做完绝育,有点发炎,准备去医院检查。”
“这样啊?好可怜,那快带它去看医生吧!快点好起来哦!”
我大笑地揉揉这颗大狗头,愉快地跟它再见。
“你对狗毛也不过敏吗?”
姜宣胜慢慢地走过来坐到我旁边。
“暂时还没发现会过敏。”
我靠着椅背。
“你今天”
“你今天”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止住,望向对方。
姜宣胜温柔地看着我,看到毛毡饭团眼睛一亮,伸手拿到自己手里,仔细的看着。
“对不起,我之前跟你发了那么大的脾气。”
姜宣胜把毛毡饭团握在手里,看着我认真地说:“没事,都过去了。”
“我真的觉得很抱歉,请你原谅我。”
“我怎么舍得对你生气。”
这份温柔,差点让我忘记呼吸,又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一鼓作气!接着说完,
“我还有一件事要说。”
姜宣胜点点头,看着我认真地听着。
“奖学金和推荐信的事,不是我动的手脚。虽然我家的情况不好,但这也不能成为我的动机。”
发觉到自己音量升高,语速稍显局促。我调整一下坐姿,深呼吸接着说:
“去教导主任办公室,是因为她刚好在食堂碰到我,叫我帮她把新生名单交给学生会的同学。
我吃完饭,按她说的时间进到她的办公室,但她并不在,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的老师,所以我就出来了。
我进去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分钟,也并没有碰到副主任的桌子。
这个时间根本来不及找到奖学金文件袋,还要把里边的几张学生档案准确地抽出来,只留下对我有利的资料。
摄像头里,我从进去到出来,都是空着手的......”
姜宣胜心疼地抚着我头发,哽咽地说:
“我相信你。”
这真是最好听的一句话了。
在摄像头还未普及的年代,除了走廊,放有重要文件的教师办公室里也没有安装,这件事,就这么成了一件“悬案”。
我们那一届的毕业生,在评奖学金的时候,被学弟学妹们称为“神仙打架”。
光我们班就有七八个符合要求,再加上其他班的,人数已经大大超过往届,老师们开几次的会都决定不下来。
最后又破例加了三个名额,某某电商大公司,还给了两个推荐名额,可以直接免面试进公司实习。
听说,有一次进行会议讨论时,教导副主任发现档案袋被动过,里边的资料也有缺失。
查来查去,在摄像头拍到的影像里,就看到我,在老师们都不在的时候,“悄悄”潜入办公室的画面。
被多次叫去谈话,我都实话实说,老师们也表示相信我,但是我进他们办公室的影像,对我太不利了。
我无数次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在门口敲敲门,试着跟老师打招呼再进去,为什么......
因为这件事,我在校网上成了名人,曾经一个爆料我家庭情况的帖子也被顶起来……
“原来她家这么复杂。”
“爹不疼娘不爱的娃很可怜的!”
“因为自己家庭不富裕,爹妈不管就来阴的啊?”
“天啦噜......她不是跟学长学姐是好朋友吗?好可怕!”
“父母健在的孤儿,把怨恨发到别人身上。”
......
每一天,这些文字不断在我手机屏幕上弹出,我注销了校网的账号,电脑也不敢打开。
所有社交软件全部设置为不允许添加好友。
学姐离开后,宿舍里就我一个人,每天躲在被窝里,不敢见人,门外偶尔传来的议论声也让我立马警惕起来。
就这么草木皆兵地度过了一点极度黑暗的日子。